冲上走廊之际,第二、第三声炮响撼动大气,闪光烧过窗外黑暗的天空。我愣了一下,立刻跑到窗边。
中庭的人影更多了。即使过了午夜还到处都是火堆,人们肩并着肩眼垄炮声来源,还有不少学生高挥手臂大喊着。真搞不懂他们在想些什么,这可是战争耶?
走廊不见半个人,卡尔到哪里去了?说什么要直接保护我和小路,那这么重要的时刻他又在哪里?
惊觉自己竟如此暗怨时,我心里凉了半截。平时受了他那么多帮助,却只因一次见不到他就发怒,这样的自己真是恶心。
断断续续的炮击声再次撼动夜空,地鸣和撞击声盖过学生的叫喊;爆焰接连轰散黑暗,使我不禁抱头趴下。
炮声结束后,无数引擎声和军釭声取而代之。我爬了起来,害怕地回到窗边,并想起之前普鲁士兵们的话。以这栋医院为陷阱进行侧击,用吵闹的学生当诱饵将法军引进中庭再截断其后路……若他们真的那么做,毫无防备的中庭入口早就遭到突破、遍地血火了。
我从窗口向下窥探。景物没有改变,火堆依旧高燃,深蓝色的学士帽和披肩还是那么多。法军还没攻进来?那坦克声是怎么回事?
察觉中庭拱门外光点的动向时,我傻住了。
为什么……
我奔下阶梯、冲出医院,混着点点星火的冷风吹在脸上,呼吸难受得几乎要将我折成两截。还有几百名学生聚集在中庭中央,围着大学的新校牌鼓噪着,还有人唱起了校歌。
「歌德老师!」
「老师也来帮我们了!」
「再大声一点,赶走极权的暴虐走狗!」
「让开,请让一让!」
我钻过亢奋的学生群奔向中庭拱门,很快就看见一列列坦克尾和随夜风飘扬的普鲁士军旗。
「约有二十辆法军坦克进入第四区!」「蓄水池旁的校区遭到突破!」「后方有敌军部队散布!总数不明!」「绕过去!」「先从侧面轰垮步兵部队!」
传令及号令顺着废气浓烈的风捶打着我全身上下,远处响起的炮声又烧红了夜空。
「喂!死学生不要过来捣乱!」坦克边的士兵指着我大喊,车上的人影转过头来并瞪大了眼。「歌德阁下!」是那名年轻的指挥官。我架开制止的手,奔向坦克;指挥官也下了坦克,站到我面前。
「你出来做什么,你不是波丽娜的目标吗!」
「你、你们自己还不是一样!」
我以呛了烟似的声音回嘴。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
同时我环顾坦克队。炮口不是指向中庭,而是渐渐推近地鸣的黑暗远端。它们背对拱门排成横列,筑起一堵墙。
「不是要引法军过来一网打尽吗……」
「德意志军人怎么可能拿同胞当诱饵!」指挥官厉声喝斥,士兵们也垮着脸瞪视我和我背后那些中庭里的学生。
「就算那些学生再笨再该死,也都是德意志同胞。没办法,只能当一回保母了。」
话中掺了许多咂嘴声。搬运炮弹、燃料或沙包的人、骑着机车到处传令的人、摇晃信号灯传递指示的人,每个人都隐忍着情绪,致力于自己的工作。
「阁下也快点回去吧。」指挥官说道:「有很多路线都能接近医院,不可能每条都守!我们出去反击之后,这里的防御也会减弱几成。」
指挥官抬望一片漆黑的天空说:
「如果守在原地不动,等对空防线一破,这里马上就会变成空中支援的现成标靶,因为只有这里有火光。如果不分散战区,多制造一点火光,这里一定会遭受集中轰炸。」
「可、可是其他校舍还有很多人啊?」
我担心地这么说,却惹来指挥官眉头一皱。
「其他地方都已经做好疏散准备了。」
「咦……?」
「韦伯阁下很早就指示那些萨尔斯堡的人到各院所去,疏导平民到校外或地下室避难了。他没告诉你吗?」
风在我耳中轰轰作响。
不对,不是风声,是我的脉搏。
「殿下,已经准备好了。」指挥官听士兵这么说就回到坦克上,布下进攻命令。
原来卡尔他们都在疏散学生。当我蹲在小路的病床边不知所措时,斗魂烈士团正四处奔波,传递卡尔的意念。虽然他总是口口声声说要为自己报仇,彷佛不顾一切只管前进,却没有舍下危在旦夕的无力群众。拿破仑进攻维也纳时,卡尔就是如此,现在也——
无数坦克排气声吹在脸上,炮声已经拉近不少,使我耳鸣作痛,还有阵阵火药味。眼前的坦克队从右端开始向黑暗迈进。我全身骚然,分不清心里温度是冷是热。在士兵们带着怒气的喊声和充斥硝烟味的风挤压下,我往中庭步步退去。
一道特别大的爆炸声响起,强光灼烧我的视野,爆风刮起我的到海。对面区域的校舍后方出现了几个小山似的物体,并在爆焰的光芒下闪现真身。它们是一大群具有厚实装甲和巨大炮台的凶恶自走兵器,与普鲁士的坦克截然不同。
见到炮口喷出火光,我转身就跑。爆炸震得我差点跌跤,同时中庭传来阵阵仓皇喊声。
「——歌德老师!」
许多人影从中庭其中一处火堆跑来,带头那个拚命按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