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在中庭入口处的大石拱门下争吵不休。我在人群中钻动,尽量往那里靠近。
「请让个路,让一让!」
我被四面八方推挤得晕头转向,最后跌了个踉舱,才发现面前已全是拿枪指着学生的军人。
「你想干什么!」「哪来的小鬼,退回去!」
双方骂声立刻涌来。我揉着因叫嚣和寒冷而刺痛的耳朵,站起来转向学生。
「请听我说,法兰西军真的会来,他们明天就要攻进耶拿了!」
气得眼中满布血丝的学生们瞪向我,但随即一个接一个注意到我是谁后恢复正色。
「……歌德老师?」
「是歌德老师!」
「是他没错,听说他变成了东洋少年的模样!」
「对了,之前黑格尔老师也说过这件事。」
「歌德老师,您也来了吗!」
「您是来出席改名典礼的吧?席勒老师一定会很高兴!」
学生们一时兴奋团团围上,我急忙喊出声避免被声浪掩没。
「话、话说,你们都知道我去过未来吧?所以我知道,明天法兰西就要攻击耶拿了。」
背后的普鲁士军听了一愣,议论纷纷。「我就知道。」「就在明天啊。」相较于实际的军人,学生的狂热不减反增。
「有歌德老师在,我们就不会输!」
「他们要打仗就到城镇外去打嘛!」「没错,怎么能让大学沦为战场,想都别想!」
不理智的学生让我头都昏了,实在很想当场将包包倒个精光,直接指着课本告诉他们德意志诸国会怎样惨败在拿破仑手下。
「你们这些小鬼说什么蠢话啊!」普鲁士军也恼火了。「要是没了我们,法兰西马上就占领这里,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德意志地区的军人几乎都是佣兵,不是制式军人,语气愈来愈差。
「你们看,他们承认自己和法兰西一样都是侵略者了!」「绝不允许军队蛮横霸道!」「滚回普鲁士!」「有歌德老师站在我们这边,任何事都压不垮我们!」
听见自己的名字被他们当成旗帜,使我慌了起来。
「不、不是的,你们都冷静一下,事情不是那样——」
「歌德阁下!」一名年轻军官跑来,抓住我的肩膀。「你的出现反而会煽动那些学生的情绪,变得更难以控制,麻烦请别来搅局。」
「你想对老师做什么!」「老师可是全世界最有才华的人啊,你懂吗!」
我接着被军官粗壮的手臂拉离现场。学生的怒号和设骂仍在夜空下燃烧。
「歌德阁下,请把刚才你说的话解释清楚。」
刚才的年轻军官将我带到中庭外的坦克队之间,口气强硬地问了起来。从别在胸口的黑鹰大勋章看来,他多半是这支队的指挥官。这名俊美青年长相柔和得不像军人,反倒适合在沙龙里优雅弹琴,但口气却如武士般严肃。
「法兰酉明天真的就会进攻吗?」
我怯怯地点头。
「可是,我也只知道这么多……真的。」
「愚蠢的学生……」一名系紧铁盔的魁梧士兵回望中庭唾骂。「就这么想为学校陪葬吗?」
「干脆就趁现在把他们全都辗平了,省得明天碍事。」
其他士兵也发着危险的牢骚。指挥官皱眉对我说:
「那些人根本不愿听劝避难,就算问这里由谁负责,他们也只会回答『席勒就是我们的名誉校长』之类莫名其妙的话。」
席勒……那些人竟然搬出死人的名号,是集会造势的气氛冲昏了头吗?
「你也真是的,为什么会跑来这种地方?我听说你在莱比锡就遭到驱赶了,怎么还没回维也纳?你原本不是专程来参加典礼什么的吧?贝多芬人呢?贝多芬也在这里吗?」
我的腹中突然一阵燥热。
「我来这里也是逼不得已啊。」
我的语气稍微带了点刺,但也不晓得自己在发什么脾气,只确定与普鲁士军的粗暴和学生团体的愚昧无关。即使如此,我还是停不下来。我将小路的病情、明天要动手术、波丽娜·波拿巴会为袭击小路而来、我们离不开这里等事全都向年轻指挥官说了个明白,让他讶异得不禁后退一步、抿住了嘴,四周士兵面面相觑。
「……他说,波丽娜?」
「那不是拿破仑的——」「对,他的妹妹。」
「她好像也是个恶魔耶。」
「听说她还带了另一个恶魔,让整个维也纳都陷入恐惧啊。」
「连萨尔斯堡也……」
士兵们的窃语随夜风片片飘散。
「贝多芬……被她盯上……了吗?」
指挥官表情凝重地低喃,望向灯光稀疏的医院。
「殿下,这可是大好机会啊。」
一名中年士兵对指挥官进言。看来指挥官是皇室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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