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五幕

br />
  卡尔还来不及一脚踩烂,那团恐怖的肉块就在鞋底下猛然爆开,化为四散的黑雾、聚成焦血般的腥臭黑风,掠过仰身的我的鼻尖穿窗而去。

  等耳鸣止息后,我看向地板,那里除了指挥棒什么也没有。

  「……啊、啊……」

  其中一名医务员吓得一屁股跌坐下来,嘴巴张张合合地看着窗口呻吟。卡尔转动视线追向黑风的去处,用力咂嘴。

  「被它逃了……」

  「……那、郡、那是什么东西啊?」

  我连话也讲不顺,就像舌头被干涸的口腔黏住了。卡尔不甘地咬牙作响,捡起指挥棒说:

  「我们被看见了。路德维卡人在这里的事曝光了。」

  「咦……被、被看见了?」

  「还不懂啊?你不是和她打过一次吗?就是波丽娜啊。」

  我睁大了眼。波丽娜……波丽娜·波拿巴!对了,我和卡尔在剧院阁楼交战的女恶魔有着彷佛含有剧毒的耀眼金发和红眼,还能将从自己身体分离的一部分当器具使用。所以,刚刚那正是波丽娜的一只眼睛吗?

  她是为了——确认小路的所在地而派出眼睛吗?这么一来——

  「喂,我再问你一次,给我老实回答。」

  卡尔扯住医务员的领子拉起腿软的他,等他一站定就直视他的双眼低声问道:

  「能把路德维卡移到其他地方吗?」

  脸色苍白的医务员嘴唇抖得出不了声,好不容易深呼吸后双眼重拾光芒,直视卡尔回答:

  「要是勉强移动她,让她明天没办法动手术,很可能就救不了她了。身为医疗人员,我绝不允许你们移动病患。」

  卡尔松了手,医务员跟着弯身咳嗽。

  「这样啊……那就只能在这里动手了。」

  困惑不已的我喊住卡尔离去的背影。

  「你说动手……你是要干什么?」

  卡尔顿足转身,投来焦躁的凶暴视线。

  「波丽娜会来找路德维卡,否则就是你,也可能是我……总之地点在哪里都无所谓。」

  卡尔转回走廊彼端继续向前,并回头冷冷地说:

  「只能和她一战了啊。」

  ※

  时过夜半,普鲁士军的坦克队在轰隆地鸣中现身,一如卡尔所料占领了飞船起降场和大学主楼等设施。我从小路所在的医院二楼走廊窗口眺望步步逼近的大群军方灯火,隐约想起普鲁士国王是以担心破坏谈和为由拒绝小路入境。结果还是开战了呢。

  奇怪的是,留在校内的不只是教员,还有大批学生,总共有好几百——不对,有近千人吧。他们聚集在放置新校牌的中庭,对普鲁士军你一言我一句地叫喊。

  大学受战火波及,是因为我们来到这里吗?我只能蹲在这里,什么也改变不了吗?一旦波丽娜来袭,无论多少兵马也挡不住她。我已经没有武器了,尽管或许还能使出格兹的铁手腕,但那天夜里波丽娜差点就在剧院要了我的小命时,已证明铁手腕对她毫无作用。

  梢微开点窗,冷冽的空气就沾上我的皮肤,怒骂声从底下传来。

  「滚回去!」「这里可是神圣的学术殿堂!」

  「该滚的是你们!」「这里就要变成战场啦,平民少来碍事!」

  「跑来就想赶人,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啊!」「明天还要举行典礼耶!」

  「死学生,就这么想找死啊!」

  「我们不怕你的恫吓!」「死守学术自由!」

  我对黑暗吐出一口白气。军方尽管蛮横,但学生的坚持更不讲理,使我有些同情那些只是奉命行事的军人。待法军真的打来,身陷炮火、爆炸和硝烟中时,他们还有心情高喊相同说词吗?

  我从包包抽出世界史资料集。为避免我不在维也纳时让人发现这些教科书,所以我全都带出来了。即使现在见到日文就发晕,我还是靠数字和图片翻找下去。十九世纪初欧洲史,拿破仑的战役……

  文中很快出现1806、10、14的数列。若这是一八〇六年十月十四日,就是明天了。旁边解说的地图上有几条指向德国中央的红蓝箭头,中心点——不就是耶拿吗?

  应该不会错,这是普法两军的路线图。双方明天就要在耶拿开战,这所大学不会平安无事。

  这时,我忽然想起米歇尔师父的话。

  波丽娜是烧尽萨尔斯堡的恶魔。

  我怦然一怔。法军对平民出手时也许还会犹豫,但波丽娜才不管什么学生教授,全都照杀不误。这都是因为我们的出现,既然无法阻止,至少——我站了起来。歌德说的话,他们应该听得进去吧。

  我将书本塞回包包背上屑,奔下楼梯冲进中庭。拳头、提灯和火炬高举于黑暗之中,人们的呼吸驱走了冬寒。墨蓝的学士帽和披挂将刻了新校名的巨大铭牌围得水泄不通。

  「就算业火焚身,我们也要贯彻学术精神!」「没错,野蛮人滚回去!」

  「吵死人的臭小鬼们,干脆在法兰西攻来之前就先把你们辗成绞肉!」

  「敢辗就试试看啊!」

  学生和军队僵

上一页目录+书签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