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三幕


  「您不想知道吗?路德维希·冯·贝多芬他——为什么,又被什么人——杀害了呢?」

  我错愕地抬眼,瞪视梅菲魔性的微笑。

  「……杀害?」

  「是的。您瞧这里。」

  梅菲走进染上黑渍的墙边,弯腰伸手。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在血迹中央腰部高度的位置发现了一个小孔。梅菲灵巧地将食指和拇指指甲插进孔中,然后抽出。

  夹在她指间的是个扭曲的小固体,像是生锈的金属。

  「这是子弹。」

  我跟着倒抽了一口气。

  路德维希——在这里遭人枪杀?

  ※

  此后一连好几天,我四处联络、奔走、翻阅书籍,调查贝多芬的过丢。

  遗书中提到的「舒密特医师」是小路的主治医师,所以他也是贝多芬的主治医师吧。据说他医术了得,在维也纳也颇富盛名;与他会面并询问小路的病情时,遭到他以「医生有义务为病患保密」为由断然拒绝,反而让我感到放心。可见他是个很有操守的医师。

  「可是,我和小路就像家人一样。」

  我抱着些许罪恶感强辩:

  「她的三餐都是我在打理,而且小路那样的人绝不会把自己生病的事老实告诉我。所以能请您特别通融,告诉我她的病情吗?」

  舒密特医师叹口气说:

  「其实我也曾耳闻路德维卡小姐是歌德老师您在照顾。既然您本人都来了……那好吧,我就简单说明一下。」

  我突然觉得自己最近似乎时常利用歌德的名气,一股无名的歉意油然而生。

  医师接着描游小路的病情。她是为了治疗重听和慢性腹痛,从上周起开始来诊。我立刻决定以后要为她准备更柔软、容易消化的食物。

  「现在还不清楚原因。怪的是,路德维卡小姐年纪还轻,而且过去从未罹患可能留下后遗症的病……」

  看来医师的记忆果然也遭到窜改了。若照〈海利根施塔特遗书〉所言,舒密特医师也曾诊治路德维希这本尊贝多芬的耳疾,却什么也不记得了。

  知道问不出所以然,我离开了医院。

  贝多芬的么弟尼古拉斯·约翰是维也纳一间药房的职员,我也到那里走了一趟。

  「歌德老师?您该不会是歌德老师吧?」

  一进店门,在柜台整理帐本的约翰立刻就看出了我是谁。当个名人就是这点方便。尼古拉斯一如他圆眼镜加上落腮胡的造型,风趣亲切。

  「……请问,你是尼古拉斯·约翰·冯·贝多芬吗?」

  「是啊!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接着端出事先准备的故事——住在我隔壁的路德维卡·冯·贝多芬听说有个和她同姓的人在这间药房工作,觉得很好奇,我就代她来看看了。尼古拉斯一听大笑起来。

  「对呀对呀,常常有人误会,以为我是那个贝多芬的哥哥或亲戚!更麻烦的是,我还真的有个哥哥在维也纳剧院当乐师呢。哎呀呀,不过他只是个小小的钢琴老师,和大名鼎鼎的路德维卡妹妹完全不能比,哈哈哈。多亏了我这个哥哥,让误会我的人更多了。很可惜,我们兄弟俩和路德维卡妹妹非亲非故,是波昂出生的乡下人,后来才到维也纳讨饭吃呢。」

  我不禁打了冷颤。

  记忆窜改的影响竟然深到这种地步。和路德维希同个娘胎、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手足,如今却嘻皮笑脸地说着这样的话。

  之后,我来到维也纳剧院。路德维希的二弟卡斯柏·安东·卡尔·冯·贝多芬,也就是遗书中数度提起的「卡尔」,目前在剧院空房借宿。他身材不高,长相和肖像画中的贝多芬神似,感觉有些神经质。

  「……歌德老师?找我有事吗?」

  带着一身酒臭下床的卡斯柏·安东·卡尔将手探进襟口,边搔胸脯边问。看来他也记得我的长相,不过我都出入这剧院那么多次了,这也当然。我将告诉约翰的故事对卡尔重复一遍,却惹来他一脸火大。

  「是啊是啊,常有人搞错呢……以为我是那个贝多芬的哥哥或亲戚。」

  回答和其弟尼古拉斯雷同,语气却非常不悦,连我也跟着上火了。

  「简直是无妄之灾。一堆人来找我学钢琴或作曲,结果一听到我和她无关就摆个死人脸给我看,而且老有人说我同样姓贝多芬,琴就该弹得一样好,真是够了。早知道就别来维也纳了。」

  我简单道个歉就匆匆告别。这个人的个性似乎相当阴郁。无论如何,我可以确定他的记忆也遭到了窜改。

  尽管愈查愈灰心,我还是来到了维也纳音乐协会,申请进入存放法务相关文件的资料室,想找找关于卡斯柏·安东·卡尔接收他人遗产的纪录。与文件堆经过了将近两小时的搏斗,仍是无功而返。

  最后,我身心俱疲地回到公寓。

  躺在床上的我感到脑浆被乱糟糟的思绪打成一锅热汤,在头颅里对流,辗转难眠。于是我勉强自己做几个深呼吸沉淀心情,整理至今所获的资讯。

  路德维希·冯·贝多芬确实曾存在于这个世界,遗书上的署名就是铁证。四年前,一八〇二年的十月,他在那间海利根施塔特的租屋遭人枪杀。若由能够引发小路的肉体记忆复苏来看,几乎能断定留在柜子后方的血迹属于贝多芬本人。

  而现在,名叫路德维卡·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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