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弹奏的旋律了无新意。喂,你真的想在好不容易复演的第一部歌剧上用那么老掉牙的序曲吗?仔细一听,连第一号交响曲和第三号钢琴奏鸣曲里的旋律都出现了,让我有点担心。现在不是搞怀旧路线的时候吧?做了那么多跨时代创举的你,怎么现在突然来这套?难道是缺乏灵感,不小心栽进死胡同了吗?
我甩甩头,用手肘抵着门推开我的背。
为她的作曲穷紧张也没用,那不是我这个外行人该担心的事。
不过,使我的背僵在门上的矛盾感其实非常紧要,我应该早点察觉这一点的。
※
隔天起,小路没事就往外跑。
刚开始时还为她高兴,以为她不再茧居了,但这份喜悦没持续多久。她的样子不太对劲,每次回来都抱着一大箱东西。有一次,内容物顶开了盖子散落一地,帮她收拾的我发现那全是乐谱,而且每张都是潦草的简略随笔。
「……这是什么?」
「我以前随手写的啦。」小路将谱纸随便塞回箱子里。「因为我经常搬家,很多东西就干脆放在以前住的地方不搬走了,我想趁现在做个总整理。」
所以你才会拼凑那些老掉牙的旋律吗?我差点就老实这么问了。
「你怎么会想用以前的乐谱?」
「我一向是这样做的呀。」
小路表情稍显意外地说。
「我想到什么旋律都会先记下来再反覆检讨,有了整体概念走后才顺着写下去呀。」
「嗯……可是,怎么突然这么大费周章?」
「因为这是我的第一部歌剧啊!我从出道以来就一直酝酿写歌剧的构想,不知道写过多少笔记,一定有很多有用的材料等着我发掘呢。」
我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将捡起的乐谱塞到小路手里就转身回房,结果预感立刻就实现了。
「YUKI,你应该看得懂乐谱吧?」
「呃……」傻傻在门前驻足回头就表示要倒大楣了。「还算看得懂。」
「那你就来帮我整理乐谱吧。」
我就知道!饶了我吧!
尽管如此,能够亲眼目睹贝多芬作品完成前的乐曲片段,对我有种难以抗拒的吸引力,所以我还是答应了。一进到小路房间,就看见塞满乐谱的木箱叠得和她差不多高,让我有点软脚。
就算要整理,那些都是小路顺手写下的乍现灵光,根本不知该以什么基准分类。明明她本人都不太清楚,我姑且分为钢琴谱、歌谱、风琴谱,却被她抱怨:「不对啦,你完全不懂嘛!」这真是够了。
电话一响,我便藉机逃出了乐谱山。
『路德维卡吗?是我。』
话筒里传来老年男性的声音,音调威严厚重。是海顿师父。
「啊,我是歌德。小路现在在忙,不方便接电话。」
『是歌德阁下啊。那刚好,我们差不多该决一死战了吧?』「就说我不要了嘛!」『路德维卡托我整理的旧乐谱已经清出来了,有一整辆货车那么多喔。』
对喔,小路也说过她以前受海顿师父照顾了一段时日。
转告小路后,她理所当然似的回答:「那你就去帮我拿吧。」
「……我去?」
「每次去那里都要被一大群斗魂烈士团的猴子弄得很烦,我不想去。」
「我也不想啊!」
「你要继续整理还是去搬乐谱,自己选吧。」
「我去就是了嘛。」投降的我离开了公寓。不过仔细想想,为什么只有这两个选项?
「博士,您辛苦了!」
「好久不见!」
「我期待好久啦!」
一踏进海顿府邸,身穿黑色道服的彪形大汉们立刻涌出道场包围我,从四面八方投以炙热的问候。这些人都是萨尔斯堡斗魂烈士团的成员,尽管团名和成员的肌肉至上主义都不像是以艺术为业的样子,但他们确实是个乐团。
「听说今天终于能见识博士和师伯用真本事对决了!」
「我从刚才就兴奋得一直做发声练习,把玻璃都震破了呢!」
「邻居也来抱怨了!」自制点好吗?不对不对……对决?
大汉们就这么一路推着我,将我扔进道场。这个宽敞得夸张的木板地大堂虽称为道场,但平常墙边排列着钢琴、指挥台或椅子等器具,也就是合奏练习场,这天真的成了道场。斗魂烈士团全员在道场左右跪坐成两列,在正面底侧抱胸挺立的是个体格比其他人壮了一圈的老人。他四散的银发有如狮鬃,略黑的脸上满布皱纹,但不让人觉得衰老,反而压迫感十足。
「你来啦,歌德阁下。」
老人脱下袍子袒露上身,发达的肱二头肌有我的腰那么粗,简直全身都是凶器。可是不管信不信,这个人都是货真价实的音乐家约瑟夫·海顿,古典派巨匠兼维也纳乐坛权威。
「那么事不宜迟,拔吧!」拔什么啊?
「不好意思,小路又这么任性。」
我完全无视周遭剑拔弩张的气氛,先低头道歉,想来招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