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二幕

;「他还说他也受到聘请了,会一起去普鲁士。我想那没什么重要的,就直接把电话挂了。」「很重要啊!超级重要的好不好!为什么要挂掉啊!」

  回到公寓的我发现木箱已经堆到走廊上,装不下的乐谱散得地上到处都是。看来她又从其他地方回收了更多的旧笔记。

  靠近以后,我发现箱子后头有个人影。他在小路房门前来回走动,不时敲敲门,并一再重复以上动作。这个身穿老旧宽松上衣和长裤的微胖男子似乎有些眼熟。

  「……请问,你找小路有事吗?她不在吗?」

  男子随问声转头,一看见我就跳了起来。

  「歌德老师!啊啊,太好了,终于得救了。」

  男子跑近后,我才看出他是谁。他是受小路委托编写歌剧剧本的剧作家,名字记不得了。

  「我照贝多芬老师的要求改好了〈费德里奥〉的剧本,打了电话通知却没人接,我就自己送过来了,可是无论我怎么敲都没人应门。」

  「是不是出门啦?」

  「不是,房里有钢琴声,应该有人在才对。」

  真的耶。虽然大量堆在房里的箱子削弱了音量,但门后确实有琴声。

  「我已经敲了很多次门,但她就是不出来。我想再敲下去会骚扰到公寓其他住户,可是又不敢把剧本留在门口就走,幸好过上了您。可以请歌德老师代收一下吗?」他说着递来一个厚厚的大信封袋。

  「嗯,可以呀,当然无所谓。」

  真奇怪。那家伙对声音很敏感,门敲成那样,无论作曲再怎么专心也该应个声才对。

  「……贝多芬老师最近是不是不太对劲呀?」

  剧作家突然说出我所想的事,让我吓了一跳。

  「……你是指?」

  「就是,这个。关于这个剧本啊……」

  他指着推到我手上的信封袋说:

  「我知道当面向您这样的大师讨教很没礼貌,但不知您是否愿意过目一下呢?」

  我错愕地拆开信封,抽出一大叠稿纸。「是关于最后一幕的部分。」听他这么说,我便从最后几张翻起。

  「我照贝多芬老师的要求改写了结局,但无论怎么改,我就是无法接受,至于来看戏的观众会怎么想……」

  我很快就明白了他想说的话。

  蕾奥诺蕾为了拯救蒙受不白之冤的丈夫佛罗瑞斯坦,女扮男装化名费德里奥潜入监狱。当典狱长皮沙罗扬起凶刀要杀佛罗瑞斯坦灭口时,蕾奥诺蕾所扮的费德里奥舍身掩护佛罗瑞斯坦——

  「死神将会诅咒你。」

  费德里奥如此咒骂皮沙罗。

  「既然你要与这人共享此生,那干脆也共享死亡吧!」

  皮沙罗残忍地回答,一刀劈下。费德里奥的胸口就这么被皮沙罗的刀划开,一命呜呼。

  接着,舞台在悲叹的歌声中闭幕。

  我将这一幕反覆看了三次才抬起眼,看看剧作家的脸。他的表情和我一样困惑。

  「……就这样没了?」

  「是的。贝多芬老师希望我写成这样的结局。」

  「可、可是,这……这样不行吧?主角不就死了吗?」

  「或许是想写感人的悲剧吧……其实我也为了让观众看完以后不会不舒服,绞尽脑汁一再推敲了台词,不过这样真的好吗?难道普鲁士那边比较喜欢这种剧本?」

  最后,他留下「总之,就烦劳您交给贝多芬老师了」这句话就下了楼梯。我捧着原稿在走廊中间呆立了一会儿,断断续续的钢琴声才含蓄地敲醒了我的意识。

  我再次检阅蕾奥诺蕾倒下的叙违。她挺身而出,代丈夫而死——然后呢?搞什么啊?拜托,这个结局到底是在搞什么?

  无论如何,先交到小路手上再说。于是我转开了门把。

  她就坐在最里头房间的钢琴前,表情黯淡;右手拿着羽毛笔,在空中晃来晃去;左手在琴键上漫爬,谱架上的随笔稿被画得黑抹抹的。

  「小路?你果然在嘛,剧本送来罗。」

  即使出了声,她还是没反应。等到我走进钢琴房,她才吓得跳了起来。

  「你、你干嘛啊!进人家房间至少要敲个门吧!」

  「我敲了很多次啊,你没听见呀?」

  「唔……」小路的表情突然忸怩了起来。「那是因为,我……作曲作到忘我了。」

  连我进门都没发觉?看样子没有专心到那种程度啊?想归想,真的说出来恐怕会惹她发脾气,还是憋在必里的好。我接着将大信封袋放在琴盖上。

  「你请人改的剧本已经完成了,刚刚他自己送过来的。」

  「这样啊。受不了,在修稿上花太多时间了。」

  稍微犹豫之后,我还是决定一问。

  「……我已经看过了一点点。那样的结局真的好吗?」

  「你、你怎么自己偷看啊!」

  「不是啦,是剧作家向我徵询意见才让我看的。」

上一页目录+书签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