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一幕

查身分的戒严状态。十九世纪正要开始。即使战争尚未结束,街上也还是飘散着悠闲的气息,市民像平时一样工作、饱餐、买醉、为舞会或音乐会奔波。因此,小路的〈费德里奥〉首演也只有稍微延后几天。

  问题是这场意义重大的首演是在占领期间开幕,所以台下坐的几乎都是法军将校级人物。

  「……下次观众就应该都会是德意志人,放轻松嘛。」

  听我这么说,小路掀开毛毯跳了起来。

  「少不经大脑乱安慰一通!哪里是语言的问题啊!」

  小路怒发冲冠的模样彷佛那头红发吸满静电浮了起来,就连陶醉地啃鱼干的猫咪们也吓得转头查看。

  「在维也纳上演的歌剧到现在也几乎都是义大利文啊,德意志人还不是看得很开心!」

  「啊……嗯,这个嘛,说得也是……」

  我支吾其词,想找话解释。

  「可是啊,大家对那些知名歌剧的情节早就熟得会背了,就算听不懂也知道在演什么嘛。」

  「〈费德里奥〉的原着可是法文小说,而且是在法兰西家喻户晓的畅销书!少用那种烂藉口哄我了!」

  「这样啊,嗯嗯……」

  我何苦编这些话来掩饰小路的失败,再被她自己一一戳破呢?我心里不禁冒出这种疑问。

  「我已经明白失败的原因了,我可不只是白白包在毛毯里哀号而已呢。经过了这一个月的反省、呻吟、苦恼,绞尽脑汁的我终于——」

  「嗯嗯,大概是因为剧本太冗长,缺乏张力吧。」「你、你既然发现了问题就早点说嘛!」

  小路满脸通红地在床上跳来跳去,使得弹簧歇斯底里地惨叫。她怎么没注意到啊?真的整个月都在想这件事吗?

  「呜、呜呜呜呜,我只是音乐家,对剧本根本是大外行。」

  「可是你对剧本倒是挺挑剔的嘛。」

  经常有剧院派人来请小路为他们的剧本谱曲,但她大多只是翻个几下就扔到一边。

  在我所知的历史,贝多芬完成的歌剧就只有〈费德里奥〉这么一部;但这并不代表他轻视歌剧,写到一半就扔在一旁不管的断尾剧本像山一样多。歌剧,是尝时艺术的结晶。在这个音乐逐渐步入市民阶级的十九世纪初,创造出能在大剧院上演的精彩歌剧,对于任何作曲家都是最大的梦想,而贝多芬当然也有这种野心。至于为何只完成了这么一千零一部——

  「因为我怎么找都找不到理想中的德意志歌剧嘛。」

  年少的贝多芬回答得相当简单。

  「你理想中是怎样?」

  「当然是兼具高贵、真诚和写实的故事啊!」

  小路在床上手叉腰跨腿而站。但这个小不点就算垫了张床也没比我高多少,毫无魄力可言。

  「像时下流行的义式喜歌剧那样胡搞瞎搞的剧情,我已经打从心里看不下去了。就连莫札特师兄的歌剧也只有曲子动人,剧情却都糟到极点。想用我的曲子,当然非得是高洁、严谨又厚重的故事不可啊!」

  「厚重……嗯,剧本的确是很厚重没错啦。」就物理性质来说。

  「没错,想打动观众就一定得具有榔头一般的重量……不对啦!」

  小路气得往自己大腿用力一拍。我实在没想到她也会玩唱和吐槽。

  「不准趁机扰乱我,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替你送午餐啊……」

  「唔……对喔。再给我一盘。」

  「好好好。」

  同样一晃眼就清空第三盘的小路终于下了床。说了那么多,见到她离开那张不健康的床铺,我也就放心了。或许是我多心,她的气色比原先好上不少。人的一天果然要从填饱肚子开始呢。

  「我不能一直这么消沉下去,今天就开始修改剧本。」

  「怎么个改法?」

  「这个嘛……就是改得更精彩啊。」

  「所以说具体上要怎么做?」

  「还不就是那样,要磅磅磅磅地华丽、咻咻咻咻地流畅又咚咚咚咚地波澜万丈——」

  「难怪你到现在只完成一部歌剧……」

  「你那是什么意思!」

  气得龇牙咧嘴的小路只是个音乐家,剧作不在她的专门领域;就算将她倒过来摇一摇,合适的剧本改法也不会掉出来。

  相反的,我可是靠剧作吃饭的。即使我只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日本高中生,在这个世界,我同时也是文豪歌德。

  话说回来,要修改那部剧本啊……

  我开始回想首演那夜,我在侧台观赏〈费德里奥〉的情况。至于待在侧台,是为了监视观众席,以防企图对小路不利的人混在满厅的法兵里。因此,我的心根本不在歌剧上;但是无所谓,没什么大影响。故事大致上是这样的——

  一个名叫佛罗瑞斯坦的政治犯,被囚禁在赛维亚的某国立监狱中。这里的典狱长皮沙罗是个典型的大坏蛋,佛罗瑞斯坦是因为打算举发他才遭诬陷入狱。其妻蕾奥诺蕾知情后,为解救丈夫而女扮男装,潜入监狱当见习狱卒,当时她所使用的假名就是剧名「费德里奥」。这男装一扮,就装扮了整整两年。认真的工作态度使她不仅赢得狱卒的信赖,还赢得他女儿的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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