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外公想说的话。」
我含糊地点点头。
不过到最后,我还是不懂外公的意思。忘了是何原因,我没办法去那场演奏会;后来买了亨德密特的CD,但怎么听也不喜欢。
只知道,外公的话至今仍在我心中流连不去。
那是一段关于由故人们所遗留,现在依旧活在人们心中的遗物的话。
※
来到维也纳第二年的冬天,简直冷得不像话。无论在火炉里塞进了多少柴火,寒风仍不停从门窗缝溜进屋里。
若说日本冬天的寒冷像是划破皮肤的钩爪,在奥地利的寒冷就是刺进肉里的利牙了。在室内,即使是穿着外套也无法忍受,到头来还是得从体内弄暖身子。于是我到厨房炖煮猪肉、豆子和南瓜,却使得一股揪心的乡愁涌上心头,满锅的蒸气薰得我都要掉泪了。
好想回日本啊。维也纳没有柴鱼、没有昆布,酱油、味噌、茼蒿、香菇、白萝卜全都没有。我真正想吃的,是日本的火锅啊。
但如此突发且实际的思乡之情,全都在肉炖出美妙香气时缩回了心底。饥饿真是不幸的最大根源。将菜肴盛盘、撒上胡椒时,我已将日本的种种抛到九霄云外了。
盛好另一盘后,我不经意看看房门。
平常这种时候,早就有人顺着菜香过来缠人了,不过这两天都静悄悄的。吵闹的邻居突然静成这样,实在教人担心。那家伙该不会还在沮丧吧……
我将盘子放上餐盘、进到走廊,踏过冰得彷佛结了冻、每一步都可能踩出裂痕的地板,到隔壁房间敲门。
「……小路,你在吧?」
没人应声,不过我能感觉有什么在里头蠢动。于是我将餐盘摆到门孔边,好让肉汤的味道流进房里。
「中餐做好罗,你早餐都还没吃吧?」
「自己进来。」
听见少女烦躁到极点地这么回答,我便转开门把。
光是捧着餐盘穿过堆满乐谱、几乎无处可踩的房间抵达最里头的寝室,就差点把我累死。床上有座形状诡异的毛毯山,裹满毛的白色粗尾巴、黑色细尾巴和大把红发从毯边露了出来。
「都中午了耶,你想睡到什么时候?」
「睡到我高兴为止啦!」
毛毯山如此回答,最近她都是这个样。嫌麻烦的我不打算多费唇舌劝她下床,掀开毛毯一角就直接将餐盘塞了进去。
「你做什么啊,野蛮人!」
毛毯一部分隆起成头的形状。
「竟然这么乱来,你就这么想用食物引我上钩吗?真是太天真了!太天……不会太甜也不会太咸,松松软软又很香浓,唔、嗯、嗯嗯嗯,这个好吃。」明明就整条上钩了嘛。
这时,外露的尾巴全都缩进毛毯,底下传出喵喵喵的喧闹声。
「啊,慢着,你们这些猫怎么会想吃这么烫又味道这么重的东西呀!喂!你还舔,猫不是怕烫吗!」
五只猫和一只女孩在毛毯下抢汤的画面浮现在我脑中。没多久,小路掀开毛毯一角,探出她红发的头,接着将见底的盘子一把搁在枕边。
「别以为再给我一、两盘就能骗我下床喔!」
想再吃就直说嘛。
当我从自己房间端回重新盛满的肉汤,五只猫咪已经全出了毛毯,在地上坐成一列等我,并在见到我时合唱乞食之歌。幸好我早有准备,在地上摆条鱼乾就一口气堵住了五张小嘴。
这次小路将毛毯整个掀开,从我手上接过第二盘大口啃食。她的睡衣和红发都乱七八糟,明明睡到了大中午,黑眼圈还是那么深。
这就是我的邻居路德维卡·冯·贝多芬,也就是在我所学的历史中,名叫路德维希的那个乐圣贝多芬。在我读过的所有传记里,这位乐圣都是个情绪起伏剧烈的人物;认识小路后,我才深深明白完全就是那么回事。无论是发怒、欢笑或是沮丧,她都放开煞车猛踩油门,让人很担心她的精神状况。
「吃饱以后,要不要出门散步透透气呀?虽然很冷,可是天气不错喔?」
听我唯唯诺诺地问出如此小市民般的提议,小路立刻撇过头去。
「散步哪有办法消除我的悲伤啊。太阳那种东西干脆就这样结冻算了,哼!」
小路又扫空了汤盘,毛毯一盖就睡起回笼觉。我叹了口气,在猫群边蹲下
「一直难过下去也不是办法啊,那又不是你的错。」
床脚边正好有张被揉得皱巴巴的传单。上面印着一对男女在牢笼背景下互相依偎的老式插图,顶端的标题是「FIDELIO」。
——〈费德里奥〉。
那是小路所作的第一部歌剧,于去年年底首度公演。由于评价极差,使她心情跌落谷底,结郁到现在,即使过了年也不肯下床。
「你想想,那些观众都是法兰西官兵,德文歌剧当然得不到共鸣啊。」
说到去年年底,维也纳曾遭法军占领了一段时间。
那个十一月的大雪夜,拿破仑率领法军航空舰队进攻维也纳,将奥地利军打得落花流水。在我所知的历史中,这就是著名的奥斯特里茨战役。这座城市就此落入敌军掌控,直到翌年。
……话虽如此,维也纳也不是每个路口都有重装士兵驻守、市民买个面包都会被枪抵着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