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飞舞而上的雪就好像镶嵌在空中。满身是血的两人头上的远处,静止的魔弹就像伯利恒星一样。
无论何处都十分澄澈的宁静之中,只有钢琴的声音从地底下传来。
这并不是受伤的鸟儿们在悲歌。
这是什么声音呢?琶音的互相撞击、颤音与八度音的问答、以强音敲打的激烈上升和声,无论哪一个都点缀了夜晚的漆黑、最后渗透进夜幕之中消失。我倾听著音与音之间那摇晃的歪曲与噪音的律动。
啊啊,这个是——
电子琴啊。
路的手指所编织出的每一个音符都毫不保留地透过磁与电的变换而增幅,再次化作乐音并解放到大气之中。就好像在黎明时刻绽放的树冰之花一般。这与至今为止所听过的每台电子琴都不同,是更加锐利、纤细、斑斓的声响。被脆弱地打碎,散成数千的细小结晶,继续闪烁著残存的光芒。在我所知的技术历史之中,并没有可以做到这种音的技术。不管是芬达、乌利查、山叶都没能做到的声音。(神奇注:Fender,1940年代起家的乐器制作公司。Wurlitzer,似乎是电子琴起步时,发展电子琴的一间公司。山叶,YAMAHA,诸君都懂的。)
是谁做出这个的?
当然我很清楚。好像要被欢喜的心情给冻结起来的灵魂十分确信。是奈涅特.修莱亚。她完成了。魔术将过去连结起来,路演奏的《热情》传给了停滞之前的她,深深地打了进去,那个瞬间改变了历史。奈涅特小姐创造了路所追求的钢琴—在遥远的过去——被这样替换的时间的潮流改变了现在。在路的手中,受伤的鸟儿们重生了。现在响起的这确实存在的声音,是现实。
不过,是为什么?不完全的、落了许多碎片的路的《热情》,为什么会将奈涅特小姐带向这种音色?路所想的正确答案什么的,《热情》应该拥有的形状什么的,明明不可能用那三台已经不堪入目的钢琴来完全表现才对。
但我却微微想起记忆里路曾经说过的话。
正解什么的——应该存在的型态什么的,这些都不可能存在。
只是凭著各自的欲望,还有被引导而成形的激情,那拨弄了某人无法被满足的心意,而在那份乾渴里住入盐水。灼烧般的憧憬又更进一步燃起了欲望。
是憧憬。
因欢喜而让心有所感触,但无法被满足的人们,身上却烙印著憧憬。
因为那份美丽无法让他们感到满足,要是其他的人也无法满足自己,我们就会拿起笔,将白纸摊在眼前,用自己的手来写出。就像祖父曾经教过我的一样。只要有憧憬就能创造时代。
「啊啊……」
带著热度的声音从我的唇间漏出。与飞散的雪花一同飘落。时间又开始再度溶解。因为我还没被满足。约翰.沃尔夫刚,我终于知道了。我确实搞错了许多东西。想从你所描绘的记忆中找出如你所想的物语并照其写出来,这完全是大错特错。
现在的话可以清楚地感受到,『维特』是你为了我而写的故事。所有的读者能够接受是因为那是由你所写的。即使如此我也没有被满足,更渴望著往后的东西。那就是我魔力的真相。
时间开始移动了。身体被压倒在地面所感到的雪的寒冷又再度回来。毫不中断敲打著的军锣、爆炸声与战斗的声音,玷污了路的钢琴声。抓入我胸口造成这种疼痛的是萨米埃尔的脚。被绿色的火焰包围的恶魔,更加用力地踩著我,我看向空中,当作发饰的羽毛又立了起来。
「——来吧,坠落吧!第七发的魔弹,将卡尔的希望与生命一同击穿!将其体无完肤地打碎吧!」
我使出全身的力气,把压在身体下的右手抽出来。扭著身体变成仰躺,用右手往萨米埃尔的胸口打去。
「伊嘻嘻!怎么了浮士德,事到如今你还想做什么!就老老实实地——」
我可以做到什么?
什么都能做到。
就如同你所称呼我的那个名字。
我是浮士德——饮尽了万千世界一切的魔术师。
魔力流入全身,化作奔流聚集在右手的前方。萨米埃尔的脸僵了起来。我手中的光芒开始涌起,化为漩涡固定。我握住枪把,拉开击槌,将手指放到扳机上。
在掌中显现的——用淡红色的线装饰的小手枪——毫无疑问,就是由我的欲望而实体化的故事。夏洛特拍了拍灰尘,交给维特的那把手枪。
我轻扣扳机,枪声甚至像针折断一般,毫无声响。
萨米埃尔的脸些微扭曲,用手摸了摸子弹所射入的胸膛,视线回到我身上。嘲讽的笑声混入了一些焦急。
「……这是,什么」
我将力道使在踩在我胸口的脚上。甚至连咳嗽都做不到。身体沉入烂泥之中。
「别笑死人了!那种玩具般的无聊东西能够对老朽做什么!愚蠢、太愚蠢了浮士德!兴致都削减了,在得到卡尔前先杀了你——」
萨米埃尔的话语只说到一半。
他注意到胸口的内侧开始发出一股蠢动的违和感。郑在磨擦著被射中的胸口一带。没有伤口。那是当然。因为我瞄准的并不是身体。
「……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
染上农农土色的脸开始歪曲,萨米埃尔俯视著我问道。
「只是用摸的是不会明白的。我在你的心上开洞了。」
「开什么玩笑」
「这不是玩笑。会死的是你,萨米埃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