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来,跟在他后面跑下阶梯。走到一楼的地面上,突然想起了还在地下室的路。不,应该没事吧,就只是摇了一下。比起这个,不先确认外面的状况可不行。
我推开大门来到外面,接著,好像要将耳朵切开的寒风往我袭来。臭味混杂在风中。
黑暗的对面,在隔著数片葡萄田的地方,有一个从底到头都被火炎包覆、巨大的影子屹立著。是飞行船。船首朝下宛如林木一般竖起地坠落了。下方的树木都被火焰卷了进去。描绘著大三色旗的船身开始扭曲。
不知何时开始,雪停了。大概雪云被地面上的火给蒸发了。因为这样,大气中的寒冷反而有了一股刺刺的感觉。穿越天空的锣的连打与炮击声,一直都在清晰地刺激著耳朵。
跑到葡萄田边的卡尔怒视著飞行船,举起枪的左手无数次抚摸著枪身。纤细的雕刻又彷佛有了生命般发出脉动。
从那传来、听来让人感到疼痛的噪音开始变大声。被火炎包覆的船体看起来好像变大了,还在加速。它倒了!
卡尔用枪与手腕遮住脸。我也将手交叉在脸前遮挡爆风。巨大的船体发出了致命的噪音而崩毁,将雪、火炎与黑烟卷起并打击大地。火花、热风与地震应该在那瞬间传来,我缩起身体。
不过,冲击的瞬间却没有来。
因为完全倒下的攻击而压毁的船只,被雪覆盖著而以与地面间还有些距离的角度停止了。
什么啊,发生什么事了?
卡尔拿下双手,站在田亩间看著黑暗。我跟到他的身后屏起气息,凝视著同一个方向。
飞行船稍微浮起来一点。船首的正下方有人影。
人影——居然是站著的。
用一只手支撑著船。宛如鲸鱼的巨体,居然只凭一人之力就举了起来。战栗传遍全身上下。那个人将举起的手挥了一下。满是火焰的飞行船发出比刚才还要多上好几倍的噪音翻滚,将树林压扁后,这次终于落地了。
飘舞而上的雪花、呛鼻的烟、还有强烈的火焰,那个人影背对这一切朝我们走来。凌乱的钢色头发在风中飞舞。肩膀上的三色旗在火焰照耀下飘扬。
拿破仑.波拿巴。
魔王。之前他在演奏会的那个夜晚所让我看见的软弱,这份记忆在我看到眼前这凛冽燃烧著的光景后就烟消云散了。
我可以感觉到卡尔的背在颤抖。
「……啊,说的也是。你这家伙才不可能这样就死掉吧。」
右手握著的枪,丝毫不差地对准了影子。感觉到憎恶化为热度的我只能屏住呼吸。
从他口中流出的咒文,因为一阵突然吹起的风而没有听见。从枪口吐出的强烈光芒灼烧著我的眼睛,我不做多余思考地用手遮起眼来。从手指的缝隙之间,确实可以看见。被射出的耀眼魔弹击穿了黑暗,贯穿了拿破仑的胸口。
但是——魔人,并没有倒下。他的身体甚至没有半点摇晃,也没有停下脚步。明明可以清楚看见三色旗的白色已经被染上了红色。
从卡尔口中说出的话,混杂了歪曲的诅咒,无法将其作为言语来厅。就像是野兽的低嚎。不过魔力又再次变强,流入了他手上握著的枪,从枪口前喷射而出。我被强光逼迫,向后退去。
拿破仑的半身再次被光吞噬。
肩膀上开始绽血。已经焦掉的三色旗边缘、被切开的军服肩章、焦黑的头发,都在风中散去。
「……啊……」
卡尔的声音枯了下来。枪从原本紧握的右手手中滑落。
拿破仑还站著。即使右手与侧腹都染上了血。
闪烁著赤铜色的魔王的眼睛,看著魔弹的射手。
「这样就结束了吗?」
拿破仑混杂著血的嗫语,明明就隔了一段距离,却清楚地刺入耳朵。卡尔的膝盖开始发抖。
「既然如此,就消失吧。你不是可以杀了我的人。」
明明是对著卡尔说的话,却贯穿了他的身体,刺入我的胸口。膝盖好像要不禁跪了下去。我到底是为什么要跑出来,这种寒冷的疑问刮擦著我的背骨。明明只要躲在路的旁边发抖就好了。现在快点躲进房子!赶快卷起尾巴逃走、难道我想死吗!我好几次对自己喊著,但彷佛冻结的膝盖却完全没有移动。
「才没有结束。」
扼杀了自己颤抖的卡尔吐出这么一句话。左手又再次碰触枪身。表面的纹路令人不安地开始脉动。应该已经结束了。已经射了六发了吧?那个留著枪里的最后一发不一样。不是要拿来成为你的道具的。是萨米埃尔,那个混帐恶魔为了打穿并嘲笑你,再从那个空洞取出灵魂而准备的。
不过卡尔跨越田间,向前走去。我这下明白了。他的复仇心究竟找到了怎样的答案。
就算弹丸会因为谁的意志而决定要射往哪里——
最后也还是,得从枪口射出。
「让我来直接帮你开个洞。」
卡尔嗫嚅道,踩著雪向前走去。不行,就算射出第七发之后拿破仑不晓得会怎样都还是结束了,不阻止他不行。
阻止……?
我在想什么白痴的事情。就算我过去了也做不到任何事情。再说难道我忘了拿破仑的话吗?不是歌德的我已经没办法遵照命运,所以他会杀了我。会被杀啊。会死啊。颤抖传到了颈部。赶快回到地下室抱著路逃走。在卡尔争取时间的时候。
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