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整个红掉了。」
鲁道夫殿下脱下我的衣服,检查我有没有受伤。我扶著两人的肩膀站起身来。
「都说了没什么啦。只是稍微说了点话。刚才的那个也是,嗯,军人流那类的粗鲁交涉。」
「你真的很不会说谎!不是都说什么要杀不杀的吗!」
看著两手不停拍打我胸口的路,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老实说出来会比较好。要是可以相信我就好了。
「那个人……想死。」
路沉默下来,只是微微皱起眉。鲁道夫殿下则是用疑惑的目光来回看著我与路。
「一直持续在战斗,感到疲劳,所以想逃走。所以,他在找可以杀了自己的人。」
自己这么说听起来还真像笨蛋。只要把军服和皇冠扔掉,逃到美国就好了吧,无论怎么说逃走的路都有好几条。路大概也想著同样的事情,「他是笨蛋吗?」如此不开心地说著。但却不是如此。因为没办法好好说明,只好暂时先隐瞒路。
——『因为走错了路』。
那个人无法逃离作为拿破仑的命运。
——『然后——一张开眼——又从最初开始』。
人活著时所会感到的最深的绝望,聚集了数百数千后合为一片黑暗。那就是充满在深渊之下的物体的真面目。多么令人畏惧的永远。
「……真是个奇妙的男人。」
路看著敞开的大门嗫嚅道。
「与想像中不同。我还以为是更加内心坚强,能够不受到任何事物迷惑,去完成自己该做的事情的人。」
那大致上都一样,我无声地回应。那个人很坚强,能够不被任何事物迷惑,去贯彻自己所该完成的事情。但是,那不是内心。只是个空壳。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那个人不是拿破仑。只是追寻著他的足迹。
追寻著足迹。
我忍住寒气,看向路的侧脸。
路又是怎么样?已经离开了贝多芬所活过的路吗?交响曲的名字已经改变了。就只是这种程度而已吗?其他类型的曲子又如何?钢琴奏鸣曲——《热情》确实有诞生。但如果今后她所渴望的钢琴并没有完成,就不会再延续著史实了吗?还是说要看奈涅特小姐?话说回来奈涅特小姐有办法完成吗?如果不是法国与英国的钢琴工房,应该很困难吧?总之贝多芬在追求音量够大的钢琴,所以才会醉心于艾哈尔社的钢琴。奈涅特小姐虽然使用了真空管这种不应该存在的技术来增幅音量,但那种东西原本就不是这么简单便能完成的——
音量?
血液的声音在耳中吵杂。
是啊,贝多芬一直都在追求音量大的钢琴。要说为什么,是因为他年轻的时候就渐渐失去了听力。因为太过绝望甚至连遗书都准备好了。据说晚年甚至完全丧失了听力。
路又如何?路的耳朵也生病了吗?
「——YUKI,我要走啰,差不多要开演了。」
丰厚的红发与赤红色的礼服消失在门的另外一侧。足音渐渐远去。鲁道夫殿下对我说著「老师,我们也走吧」一边拉起我的手。
一边反覆著还没到达终点的思考,我走向走廊。
路的听觉是正常的。或者该说实在太好了。刚才她不也越过门扉,听见了拿破仑那安静的声音吗?贝多芬的耳朵开始恶化是从何时开始?至少我的记忆是在维也纳活跃的时候,写下第三号交响曲与钢琴奏鸣曲《热情》时,大致上就已经听不见了。
梅菲说过。路也是被谁的手所呼唤到这个世界的替身。
失去了声音的贝多芬对自己的身体感到绝望,与恶魔签订契约,召唤年轻的肉体……?
实在不清楚,纯粹是推测而已。总之路正在渐渐地离开正确的道路。要是耳朵能听见的话,贝多芬就能写出更多不一样的曲子。现在的路还是照著我所知道的贝多芬的创作历程。但是,总有一天、有一天——
她说不定能让其诞生。贝多芬的新曲。
背脊的颈椎一带开始发抖。我因为喜悦而颤抖。我所不知道的贝多芬的曲子有可能会诞生。是交响曲吗?还是钢琴奏鸣曲?抑或是歌剧?
不过那是——
热度逐渐散去。只剩下鲁道夫殿下与自己的脚步声空虚地回荡。
不应该存在的曲。要是写了那个,她将会决定性地离开历史。
命运已经不会保护我们了。无论何时死去都不奇怪。那份颤抖立刻转为了寒气。现在的我一点力量也没有,就连像当初那样虚张声势地用身体去挡子弹的勇气也不复存在。我很有可能就在刚才那间房间被拿破仑杀了。一这么想,颤抖就传到了膝盖一带。
我的坐位在鲁道夫殿下的旁边,将宽广歌剧场的舞台作为正面、左手边的高台席。隔墙的座位则是主宾席,因为拿破仑会在那边,但我却不觉得可以集中在演奏会上,不过谁叫我都对弗朗钦陛下那样夸大了。
吊灯下方的一般席,早已被市民们埋没。随著交响曲后合唱团的出场,嘈杂声更加沸扬。因为台上全都是几乎要把舞台服装撑破的壮汉。拥有萨尔茨堡斗魂烈士团这种完全不配的合唱团名称的这群家伙,该说不愧是海顿大师亲弟的弟子吗,似乎从早到晚都不曾忽视锻炼。听说在拿破仑军进攻萨尔茨堡的时候还挺身在前线保护民众。当中一名女人也没有。女声部分也是由大猩猩漂亮地用女高音来唱。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开始在合唱团之中寻找卡尔的身影。
不在。这倒也是,因为那个人是合唱团指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