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德与拿破仑,似乎曾经是彼此的大粉丝。当时的欧洲因为年轻人都沉醉在「少年维特的烦恼」当中,所以拿破仑会是歌德的信奉者似乎没什么好大惊小怪,不过歌德会对拿破仑有所赞赏倒是让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无论怎么说歌德可是德国人,是被侵略方的国民。但是他身为国际人的意识似乎比较高,已经超越了敌方或我方的局限,而相当喜欢精神力坚强的人。
「拿破仑最伟大的地方呢,」歌德曾经如此说过。「就在于无论胜败,他也会毫不改变地贯彻自我应该去完成的事。」
不过啊,我一边看著报纸一边想著。
这不是我认识的拿破仑吧?
报纸的头条新闻所记载的是乌尔姆之战的结果。奥地利军的败北在这里以相当悲惨的口吻叙述过去。麦克将军所率领的迎击队被法国军夹击,最后被困在笼城之内投降。
写出来的都是难以置信的报导。
法国军队有可能从北方进行夹击,我曾经这样告知过弗朗钦二世陛下。在那之后的四个月,陛下、军队的各位,还有那位变态皇帝亚历山大一世,应该有确实地演练过作战才对。实际上,只要看看新闻内容,就能知道奥地利军并没有被伪攻欺骗,而是转往莱因河方向准备迎击拿破仑的本队。
不过,问题完全不在这里。
新闻也写得很清楚。黑森林方向的法国佯攻部队有十万名以上,然而从北部进攻、横贯施瓦本,在乌尔姆地区来回的实际部队——却只有一名。
说什么鬼话,我无数次对报纸吐槽。一名?
照片上,刻画著崩坏的城墙、融解的大炮,以及被践踏的军旗如此这般凄凉的景象。人的身影却只有一个。是有著精干神情的年轻男子。肩上配著三色旗的徽章,长发在风中飘荡。
一人。一个人就从背后击败了奥地利军,还让俄国援军败逃。
记得教科书所记载的拿破仑,是头发有种脆弱感、皮肤白皙的矮小男子。这个好像好莱乌动作片明星的家伙是谁啊。虽然报导在照片那清楚地写著:法国皇帝拿破仑一世,就是了。
拿破仑的拳头一击就粉碎了城墙、将炮弹打回去、吹走一整支部队、把大地反转过来云云,写著各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描写。要是有这种怪物,作战什么的都是屁话。
从帕格尼尼的话来推测,拿破仑应该与恶魔有关系。也就是说他知道未来的事情。很有可能与我一样,是从未来被带到这的人类。拿破仑可能也为了得到年轻的身体,与恶魔订下契约。是这样的话,该不会也擅长魔术吧。这不管怎么看都不是人类能办到的事。
我发出叹息,丢下报纸。
对自己当时天真的想法感到有些羞耻。弗朗钦二世陛下希望我能告诉他今后战争的展开,以及对拿破仑战的有利方法……
仔细想想,我来到十九世纪的时候是一八零四年的秋天。正好处于战争暂休的状态。虽然有从谣言听说过拿破仑的强悍,却一点实感也没有。再一次看了战争的照片,身体不由自主颤抖。
关上窗户的话,室内的寒气会不会少一些呢。我这么想著,站起身走到窗边。时节也已经进入深秋了,到了傍晚甚至连枯叶在街路上发出的声响都能听见。维也纳的秋日很短。很快就会到那严峻的季节。仔细看向道路对面的交叉口,就能看见抱著大件行李的市民们并排在驿站旁发抖著。乌尔姆战败的新闻已经在帝国中扩散开来,还附带军队将会在维也纳投降,一路撤退到摩拉维亚的流言,造成了市民们逃亡的惊恐。
不过说起来,还是有点不合理。
为什么要特地按照史实——与其说是史实,不如说是按照我所知道的历史,分成佯攻部队与实动部队,从背后袭击奥地利军呢。独自一人就有这种怪物般实力的话,拿破仑根本可以打前锋,以最短距离突入德国。不,甚至连这样都不用,只要用飞行船让拿破仑直接降落就行。帕格尼尼也曾经从空中降落过,这应该没有什么困难。
这个乌尔姆之战,根本就没有发生的必要吧。
关上窗户后我回到桌旁,收起报纸。实在不懂。缺少的情报太多了。虽然拿破仑战是往我所知道的历史发展,但之后又会如何?
我拿出藏在书架深处的书包,打开了世界史的教科书与资料集。
「……咦?」
无论好几次眨眼,或者揉自己的眼睛,却没有改变。我看不了。并不是指无法看见眼前的东西,而是无法理解其意义。又来了吗?前一阵子虽然也会有偶尔想不起来汉字的状况,这次的情况却更为严重。每个单字不思考个两至三秒,根本想不起来。就好像一手拿著字典,阅读外国文章一样。
……外国语?
我开始发抖。我正在忘记日文吗?是因为住在德国太久了?不对,说与听的能力会因为太久没有使用而衰退,但是连阅读能力都会这样吗?明明才一年左右而已。
一年吗?
不是尚未一年,而是已经一年了。
即使是决定做为歌德生活在这个十九世纪的现在,想要回到日本的想法也未曾淡去。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回去一次。要是就这样完全忘记日文的话该怎么办啊?虽然母亲好像多少会一些德文……不不,在那之前,我消失之后,父亲与母亲又怎么样了?至今为止没怎么考虑过的问题通通溃堤而出。应该在担心我吧?向警察提出搜索申请后也在找我吧?一整年没有被找到的话应该已经被当作失踪了吧?不对不对,给我等一下,就算这个十九世纪经过了一年的时间,二十一世纪又会是如何?
因为头脑越来越混乱,我决定停止思考在此以上的事情。现在眼前还有更急迫的问题,拿破仑军都已经来到眼前了。我重新把意识放回教科书上。对应该很了解却难以阅读的文字,眼睛不禁感到有些刺痛。
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总算读完了教科书的一个段落。奥地利军的主力部队放弃维也纳并退守北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