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灵光一闪,我拿起部分在桌上的总谱塞进口袋,冲出房间。不知何方传来了警告的钟声。多瑙河对岸的机场附近,可以看到一些灯光。透露光线的浑圆船体相继离去,是为了迎击法兰西军队的空中布阵吗?
我转身背对河岸,跑向目的地。
「——讨厌啦,人家不喜欢做这种麻烦事。」
玛莉·安东娃妮特的口气非常冷淡。
「人家根本不认识法兰兹二世呀。我嫁到法兰西的时候,他还是两岁的小宝宝吧?」
躺在地下游戏问的长椅上,玛莉皇后缓慢地回应,一边用扇子掩去呵欠。
「可是,可是,陛下听到您遭到行刑的消息非常愤怒,要是能见到您一定很高兴。」我试着说服玛莉皇后。
「那是当然的啦,我可是哈布斯堡家族当中最闪亮的明星。法兰兹二世陛下一定从小就听到许多关于美丽姑姑的传说。」
「哇哈哈哈哈!」莫札特一个人玩着撞球笑着说:「没见过本人,只听过传闻的话,那就更容易把对方当作理想的女性了。而且还是惨遭野蛮的革命军残杀的悲剧女主角!」
「是、是啊,所以我想陛下一定会听从您的劝告的。」
为了阻止陛下中止小路的演奏会,我来到莫札特家请求玛莉皇后为我们向陛下进言。
「你想想,本来已经遭到处刑的我又恢复美丽可爱的二十岁模样去到宫廷,维也纳一定会发生骚动呀。这样我怎么可能说服陛下呢?光是会见记者就要到后天了,你也用常识想想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我居然被玛莉皇后以常识说服了,这让我大受打击。
「团员不见就吃千层派啊。」
「不,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不能用剧场就吃派啊。」
既然只是浪费时间,我放弃吐槽玛莉皇后,转向撞球台。弯腰凝视撞球位置的莫札特挺起身子来。
「喔,你不只要找玛莉,也有事情要找我吗?」
「呃……」
我从口袋拿出总谱,拿给莫札特。
「你几乎所有乐器都会吧?乐谱也只要看一次就会弹。」
「因为我是天才啊。」
「就算多一个人也好,求求你来帮忙吧。」
如果有机会能和莫札特合奏,也许会有音乐家愿意违抗君命和法兰西军队也说不定。
「哇哈、哈、哈……」
耸肩又苦笑的莫札特对我说道:
「抱歉,我只想安安静静地生活,不想让人知道我在维也纳。」
我紧咬下唇,心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对方就是为此刻意住在地下室。我最近感觉有些麻木,所以才会忘记死人复活其实是大事一桩。这可是会让世界又多一个宗教的可怕新闻。
「而且我已经腻了,不想再接触音乐了。」
莫札特用撞球杆敲敲自己的肩膀。
「因为我已经抵达神的领域了。我的邱比特、魔笛、单簧管协奏曲和安瑰曲……这是目的地,同时也是终点。我的前方已经无路可走,我想你听了也知道吧?现在还参与别人的音乐,实在太蠢了。」
我一时沉默下来,一边压抑蠢动的情绪,一边凝视莫札特的脸庞。莫札特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拿出另一只撞球杆给我。你会打撞球吗?玛莉皇后喜欢球也喜欢给棒子顶,但是却对撞球没有兴趣。哇哈哈哈哈哈……
终点?前方已经无路可走?
我将炙热的情绪连同乐谱一同打上撞球台,色彩缤纷的撞球因此微微摇动,莫札特的脸上也失去笑容。
「我知道了,我也不想拜托你这种人。」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任性,但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你的确是天才也是受天主爱护的男人,但是你没有权利嘲笑你没接触过的音乐。」
我不知道这句话有没有正确地传达到莫札特的内心,因为说完之后我就冲出地下游戏间了。失望和愤怒加速我冲上楼梯的脚步。
我回到公寓的房间,从柜子深处拉出书包,在暗淡的灯光下翻找。一发现音乐课本,就赶紧仔细阅读古典派时代的部分。还有什么机会吗?这个时代还有其他音乐家可以帮助小路吗?就算不是音乐家也可以,只要能影响皇帝就好。早知道我当初就更用功了。临时抱佛脚不见得有用,但是我也无法安静地等到天亮。
当我翻阅课本时,发现了一件奇妙的事:我居然没办法马上读懂文章,没办法马上反应每个字词的意思。特别是文章里有汉字时,我还得想一会。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因为我天天只读写德文,所以快忘记日文了吗?怎么可能?我才来这里半年而已啊。
我一边压抑内心的不适,一边努力研读贝多芬的生平,最后却在结尾的地方停了下来。
想不起日文的不安也在瞬间烟消云散。
一整页关于第九号交响曲的记述遭人割破,那一页当然也刊载了作词者席勒的生平。看了表情英勇的侧面肖像画下方所刊载的生平,我可以感受到身体的热度逐渐流失。
弗里德……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