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为恶魔,所有的墓地都拒绝我的尸体。我就连死后都只能四处徘徊。」
我凝视着他的双眸。原来拿破仑告诉了你这件事。这的确和我知道的历史一致,但是——
原来拿破仑知道未来?所以他果然是恶魔从未来带来的人类吗?
遭受诅咒的小提琴家转而望向我。
「歌德,你也是来自未来吧?」
我轻轻地点头,努力抵抗帕格尼尼的气势。
他刚刚说「你也」,他的确这么说了。
「那么你应该知道我刚刚说的话,也就是陛下说的话是正确的吧?」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棺材在义大利各地徘徊了五十年以上。你终于得以在帕尔玛的墓地安息时,已经是十九世纪末期了。
「因此拿破仑大人要我跟随他——」
帕格尼尼的声音呈现干燥、无机质。
「拿破仑大人要我加入他的麾下,尸骨无存地奉献给法兰西!所以我将自己的一切灵魂都奉献给拿破仑大人,化身为恶魔。」
帕格尼尼打开小提琴盒,拿出散发不祥光芒的小提琴。那是名匠巴尔特罗密欧·瓜内里所制作的小提琴——加农。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它『加农』吗?」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小提琴的琴弦弹开,琴身分成两半。琴身的背板与侧板开始分解成几何形状的数块断片,重新组合于高速旋转的指板。原本是乐器的物体在屏息的我和小路面前,展现不可思议的转变。炮身散发黑色光芒,枪柄上雕刻了可怕的图案,更可怕的是如同尸体一般缠绕在炮身上充满骨节的黑色手指。
「——因为它就是加农炮!」
帕格尼尼大叫一声,扣下扳机。我抱紧小路,跳开原本所在的位置。炮弹爆裂的声音彷佛撕裂我的耳朵般向我袭来。身体因为爆炸的热风而漂浮颠倒,下一瞬间则是有东西撞到我的背部。撞击完全挤压出我体内的空气,我接着又掉回地面,手臂的骨头、肩膀的关节和背脊都因此而发出疼痛的哀号。
我抬起头来,一阵焦昧飘过我的鼻尖。
刚刚小路坐的地方,已经完全消失了。钢琴被炮弹的暴风吹倒,连墙壁也不剩。冰冷的夜空中,可以看到维也纳的路灯。我们脚下的地板嘎嘎作响。
我努力压制嘴唇的颤抖,试着转动脖子。
帕格尼尼正缓缓地放下手中的大炮,大炮身上的木片又再度散开、变形、缩小、膨胀、分散、结合,最后恢复原本的曲线,再度化为小提琴的姿态。
刚刚的炮击把房间的墙壁,正确来说是房间靠窗部分的四分之一都给吹走了。我的脑袋终于开始理解这项事实,我体内的恶寒应该也不是单纯因为冰冷的夜风使然。
怀中的小路发出呜呜的呻吟,开始扭动身体。
「贝多芬,拿破仑陛下说过不希望失去你。所以我不会杀了你。」
帕格尼尼从一头乱发中怒视我们。
「但是如果你再不听从指示,最好要有觉悟。下次我会让你尝到比地狱更可怕的痛苦。」
帕格尼尼走出房间之后,我好一会儿都无法起身。小路也紧抓着我胸口颤抖,我可以一并感受到她心脏的悸动。楼下传来听到爆炸声的人们发出的谈话声,公寓的住户们也发出慌张的脚步声。
刚刚爆炸所引起的风力造成我背后传来一阵剧痛,往肩膀一看可以发现皱巴巴的皮肤,剧痛开始传至骨髓。我可以听到有人在敲门,大喊。
可是在我脑中回响的并不是帕格尼尼悲痛的呻吟,也不是加农炮的巨响。反而是小路比血液更炙热的一番话,让我无法动弹。
——你也一样吧?你也是艺术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