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幕

; 「嗨——吨——!」

  海顿师父大吼一声的同时,拳头也落在作曲家的肚子上。对方瞬间高高地飞向空中。

  ……刚刚那声大吼是怎么回事。

  海顿师父以铁拳一个一个教育想逃命的年轻音乐家时,我趁乱逃出宫廷剧场。此时已经夕阳西下,阳光隐身于美泉宫的背后。我们在广大的庭院角落等待马车时,傍晚的寒风带走我们肌肤的温度。

  「怎么样?你实际感受到乐坛过度的俗气了吗?」

  小路在身旁露出小恶魔般的笑容说道。红色的裙摆随风飘扬,打在我的小腿上。

  「啊,嗯……」我回想今天认识的音乐家们,不禁叹了一口气。「大家都很拚命呢。」

  父亲的同行聚在一起通常也是在聊钱的事情,十九世纪的音乐家比他们还夸张。果然生活很辛苦吗?

  「我每次一推出新曲就是当周第一名,所以不是很懂那些凡人的心理。」小路得意洋洋地说道。就算是人气畅销作曲家——萨里耶利、海顿还是贝多芬,大家也都不是正常人。也许乐坛才是动物园也说不定。

  结果今天发生太多事情,都忘记要打听以前的贝多芬了。今天一点打听的时间也没有,还是下次吧。

  我们一搭上终于来临的马车,小路立刻开口:

  「我还想让你见一位音乐家,我们去皇家花园吧。」

  「咦——还不能回家吗……」

  我疲倦的叹气消失于马车的幽轧声。

  美景宫位于维也纳旧城区的南侧,宫殿后方是一片苍郁的森林所包围的大型公园,也就是皇家花园。

  我和小路在公园角落的红砖府邸前走下马车。小路穿过荆棘的拱型门和庭院,打开貌似沉重的杰木玄关门。

  我们前来的路上,小路一直不肯告诉我见面的对象,只说我看到对方会大吃一惊。大吃一惊?而且是音乐家?毕竟我已经过过海顿和贝多棼,这个时代的维也纳应该已经没有其他会让我大吃一惊的音乐家了。这里到底是谁的家呢?

  「擅自进门没关系吗?」我担心地询问小路。

  「没关系,这里对外是没人住的空屋。」

  没人住的空屋?

  的确屋里没有生活的气息,走廊冰冷黑暗,空气中散发稻草的气味。烛台上也没有点燃蜡烛的痕迹。

  最令我惊讶的是小路从厨房的地板门直接进入地下室。正当我想开口询问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细碎的乐声传入我耳中。

  楼梯下方传来钢琴的琴声。

  我追逐小路娇小的背影,走下楼梯。小路打开楼梯尽头的门扉,一道温暖的光线和轻快的旋律一同流泻而出。我在楼梯上停住脚步,听到尖锐的旋律在一连串急躁的A小调和音上跳跃。

  ……第八号钢琴奏鸣曲,编号K310。

  小路在入口前方回头皱眉,红色的洋装在逆光之下彷佛在燃烧。

  「你在磨蹭什么?赶快过来啊。」

  我咽了一口口水。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

  那个人应该已经死了啊。梅菲不是说过吗?就连恶魔也无法改变已经注定的生死。

  可是和第一次听到小路的琴声时一样,我的直觉应该是对的。每个音符都刺穿我的肌肤,流入我的血管。A小调的钢琴奏鸣曲在发展部时突然转调为大调,我也跟着全身起鸡皮疙瘩。这是单簧管五重奏曲最终乐章的新变奏,但是下一瞬间又突然转变为布拉格交响曲的主题。旋律下方出现一群不应当存在的蝴蝶翩翩起舞。要是继续前进一定会完蛋,梅菲的笑容开始出现在视线的角落。我的心灵又被音乐所感动了。

  「YUKI!」

  小路烦躁地呼唤我,我也只能屈服于诱惑,走进房间。

  这是一问宽广的地下室,墙壁漆成淡奶油黄,天花板上插满蜡烛的烛台照亮整个房间。房间正中央是巨大的撞球台,老旧的沙发放置于墙边,墙壁上悬挂了大量的弦乐器与管乐器,右后方是定音鼓。我四处张望,继续寻找琴声的来源。

  不断突然转调的演奏突然在一连串强烈的下协调音——大概是手肘粗暴地撞击琴键声中结束。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刺耳的笑声传来。

  原来钢琴位于房间的左后方。演奏者站起身来,从钢琴翼型的盖板阴影中冒出头。对方是一名年轻男子,肌肤紧致、五官端正。柔软的银发未经修饰,直抵肩膀。身上罩了一件宽松的浴袍,脸上浮现夸张的笑容。

  「路德维卡!你今天也好可爱!看起来彷佛处女一般楚楚可怜,真高兴你一直为我保留你的第一次!」

  一开口就是如此过分的性骚扰,连身为旁观者的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不过小路一脸淡然,指着旁边的我说道:

  「我依照你的愿望把歌德带来了……YUKI,你知道这个低级的男人是谁了吧?」

  小路的视线转移到我身上,而我则凝视男子的脸庞,无意识地点点头。虽然我的理性一直否定,但是内心深处却很肯定自己的直觉。

  「喔,这位就是歌德吗?我听过传闻,不过看起来比传言更年轻。原来如此,连外表都变成东方人了。印度?中国?啊,日本?嗯,是日本对吧。日本人是怎么说?『青色的蒙古斑』吗?该不会屁股真的有青色的斑痕吧?把衣服撩起来让我看看吧!哇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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