滤嘴把烟灰弹到地面.用侧眼瞄了浅羽一眼
"有不少人都对流浪汉带着奇怪的幻想,像是'被恶毒社会吞噬的可怜人'或是'为了坚持自我理想而堕落的神圣穷人'之类的印象.那根本就是假象.趁现在我跟你讲真话,其实是有够龌龊的啦!有好处可捞就尽量捞,一旦有机会什么歹事都做得出来,只会叫人瞧不起的.话是我自己说的,错不了.这条路叔叔我混得够久了,像电影或偶像剧里面那种酷酷的流浪汉,我见都没见过."
浅羽咬紧牙关.羞耻与懊恼再度袭来,这回则是加上了沮丧.
吉野的意思是说,自己不过是这些不成材家伙的其中之一要是对他有什么期待他也会觉得困扰.
无情而诚实,理所当然.
不论跟谁讲,想必都是同样的结果.羞耻与懊恼也就算了,沮丧的感觉简直有点蠢.这不是跟谁讲就有办法解决的事打一开始就知道了.
突然之间
"不过,虽然叔叔办不到"
吉野的目光变得有力.从撇到一边的嘴角喷出白烟,将话题一口气拉回到最前面.
"假设那个女生至少有个朋友.那个朋友跟叔叔不一样,是个有勇气有骨气的好家伙,对女生的窘状看不过去,于是带着她逃走.展开和军队抗衡的超级逃亡之旅.我是说假设,要是真有这个人的话!"
吉野这么断言
"用尊敬这两个字还不足以形容.简直想把他列入为世界遗产,闪亮到正眼去瞧他眼睛就会瞎掉.还有我会想是不是能帮上一点忙.像叔叔这种人,其实也还有那么一点点想耍帅的心情,希望往后可以向同伴炫耀,说我曾经保护过这么一个好家伙.未来要死在某个路边桥下的时候,说不定想到当年就能安心地咽下那口气."
然后吉野在苦笑中吐出白烟,最后加上这么一句:
"我是说假设."
这个人
浅羽心里想着,直勾勾地盯着吉野缓缓吸烟的侧脸.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这种人会沦落到变成流浪汉?
"叔叔."
"啊?"
"叔叔,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你是说工作?"
浅羽一点头,吉野就搔着脑袋瓜望向天空
"啊!恩!这个嘛,一开始是做按日计酬的水泥工程,还有大楼工地之类的地方.后来上过油轮,不过太辛苦了,就是负责清扫污泥."
"在那之前呢?"
"恩更之前就是在垃圾桶里面捡杂志.不过其实那还得抢地盘耍手段,相当吃力,混饭吃啦没办法.水泥工和清扫工的工作也是一样."
"更之前呢?"
吉野停了半晌,望着蓝蓝的天空思索句子.
"更之前啊?"
吉野就这样陷入了沉默.叼着香烟,视线望向不知名的地方,看起来就像茫然地陷入了回忆.浅羽没有再继续追问,也无法将话题转往其他地方
"洗衣机停了."
伊里野已经来到身边.
眼光的温度以及雨声一般的蝉鸣又回到了浅羽意识的表层.响的三台洗衣机已经结束工作,沉默无声.就在浅羽晃晃张张想要起身的时候
"喂."
吉野开口了.
"你们两个,衣服洗完之后要是方便"
这时吉野露出带点无力的笑意,在浅羽和伊里野脸上轮番看过一遍
"要是有空的话"
最后挤出这句话.
"能不能陪叔叔玩一下?"
吉野希望能在三楼教室进行.理由是视野好,心情也会变好.正如吉野所说,从那间教室窗口可以看到蓝色的天空,类似罗氏墨迹测验里的云朵,还有山脚下的整个城镇.室内杂乱地摆着三十张的桌子,正面黑板是像牌桌一般的绿色.背后是收藏扫具的柜子以及似乎堆着木箱的置物架,走廊那边的墙壁有一面是布告栏,贴着和桌子数目相等,写着"爱国"二字的书法用日本纸.
吉野站上讲台,对着墙上的时钟瞄了一眼
"那就开始上课."
这么说道.
带着微微紧张的声音,听在浅羽耳中像一个玩笑.小学高年级用的桌子既小又窄,连整间教室都像哪里来的迷你屋一样.坐在隔壁的伊里野同样难掩困惑,不时侧目偷看浅羽的模样.
"首先要来点名.啊"
这时吉野有点儿狼狈,脸上露出遮掩的微笑
"对了,说到这个,还没问你们的名字.你们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