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起来了!只剩一点点了!
每次都在周围的加油声中恢复意识。
继续吃。
再接下来的事,晶穗已经不太记得了。只有漫长战斗的最后那个瞬间,不知道为什么,是以无声的方式清楚留下记忆。在那记忆之中,晶穗比伊里野提早吃完。那时伊里野的容器里只剩下饭团大小的饭,不过伊里野却从片刻之前,就筋疲力竭地低着头动也不动。晶穗把椅子一踢站起来,踢着伊里野的椅脚,碰碰地敲着桌面拼命呐喊些什么。围观群众涌来涌去,伊里野的身躯软倒瘫在桌面。那个姿势,脸就正好埋在容器的正中间,头发把容器整个盖住。就在如月十郎大力甩动秒表,按下按扭算准六十分钟的那个时候,伊里野的身躯滑向地面。
面朝上方的白色喉咙咕嘟一声。
然后伊里野的长发这才慢了半拍跟着滑落,下面露出空空如也的容器。
现场欢声雷动。晶穗似乎也嚷嚷了什么,不过内容却没有记忆。
记得的是在一旁边哭边跳的大叔额头上粘着鱼板,黑人士兵跳上桌面的时候脑袋撞到了灯具,两名厨师挽着胳臂把整瓶绍兴酒往对方嘴里塞。
没有声音的记忆就在这里中断。
眼前所看到的是木纹重复的天花板,以及被烟熏得昏黄的灯具。
自己正躺在垫被上面。
循着声音与气味,可以判断自己还留在铁人屋里面。
一阵轻微的呕吐感觉涌上来,晶穗扁起了脸。在毛巾被里头撑起身子,微微扭动脖子环视周遭。
伊里野就睡在隔壁床上。
房间有六个榻榻米大。颜色老旧的衣柜、开着没关的拉门、15寸口径的天体望远镜、每天换页的日历和某人的签名球。枕边是装水的玻璃杯以及放了某种药包的托盘。旁边则是两个迭起的脸盆。小猪造型的蚊香容器正飘散出蚊香的白烟,纱门外面是黑夜,秋天的虫儿正在鸣叫。
“噢,你醒啦?”
正要咚沙咚沙经过走廊的如月十郎停下脚步,从开着没关的拉门探头近来。相较于他的突然出现,让晶穗比较吃惊的反而是那颗头的位置高到难以想像。
“是……是啊!”
“先把那年的胃药吃了。有点苦,我去喝酒吃多了的时候都吃这个。你几岁?”
“啊……呃,十四岁。”
“那就吃半包。那是药粉,你跟那边那个各分一半。想吐的话就用脸盆。”
以为他说完了要把头缩回去,结果又冒了出来——
“噢,还有——”
“什……什么事!?”
“你十四岁是吧?”
晶穗点头。躺在床上对着脚边的人又是说话有是点头,怎么看就怎么奇怪。
“那边那个也一样?”
“是的。”
如月十郎咧嘴一笑。
“那就破记录了。”
破什么记录?——晶穗还来不及问,如月十郎的脸就已经咧嘴笑着缩了回去。脚步声在走廊渐行渐远。
脖子酸了。
晶穗把头搁在床上,盯着被烟熏黄的灯具那团圆圆的光。
肚子涨鼓鼓的,不用摸也知道臌了起来,就连喘口气都累。脑子还有点模糊,心里想着该吃药了——不过起身却有点艰难。虽然托盘就在枕头附近,却实在不想用爬的。
然而痛苦却伴随着一份不可思议的安心。
夜风从纱门吹了进来。可以听得到厨房锅子铛铛作响的声音。
“——伊里野,你醒了吗?”
晶穗盯着日光灯的光,不自觉地这么问道。
“醒了。”!!
没想到她真的醒了。晶穗努力拼凑着接下来的句子——
“——我跟你说喔。”
晶穗的身体一僵。无法往伊里野的方向回头,只好继续盯着日光灯。
“我很怕你。”
意想不到的句子。
这可是我要说的台词,晶穗很想这么说。想告诉她,要约她一起取材究竟需要多少勇气,每次被她面无表情的视线一盯,自己又是多么想逃开。
“你说要一起取材的时候,我怕到脚在发抖,想说会被带去某个没有人的地方殴打,想说什么取材都是假的。搭上巴士之后还是这么觉得。到了第一家店,想说取材并不是假的,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晶穗侧眼一瞄。
伊里野就在一旁,瞪大了眼睛盯着天花板。
“可是逃走的话就算我输,我心里想着绝对不能输。虽然怕你,但是绝对不能输给你,我一直一直这么想,从第一次在社团教室碰到你之后一直到刚才,我都很怕你。”
——那现在咧?
结果那个问句就在似有若无的叹息中消失了。
“喂——”
晶穗使力撒开双腿,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