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一道雷电窜出,而且一路从脚底贯穿到头顶。
我真的以为自己会失去意识。不知道是不是翻了白眼,眼前瞬间看不见任何东西。我花了一些时间修复混乱的影像,并在一片昏暗中定睛细看,最后在视线前方看见女孩因为我夸张的反应而露出笑容。我没有因此觉得女孩好可爱。明显看得出她不擅长露出笑容,或者该说不习惯露出笑容。女孩笨拙地扭曲着脸颊和嘴唇,给人一种卑鄙的感觉。她似乎没笑过几次。
还有,女孩奸诈地拿我的衣服擦手指的举动,让我默默有种受伤的感觉。
算了,不管怎样,至少女孩已经停止哭泣,所以事情算是圆满结束。
我已经忘记在那之后自己是如何说服了女孩,总之我们后来决定一起回家。只不过屋外已是一片黑暗,即便有路灯,我的眼睛也捕捉不到灯光。所以,不同于去程,回程变成是女孩带领我走回家。夜色深邃如海,对我来说就像身处于无限延伸的漆黑世界中;在甚至认不出路的情况下,我觉得自己仿佛降临到陌生的星球。或许我真的来到了陌生的星球也说不定,所以只有女孩知道该怎么走回家。
在两只脚僵硬得像被盐巴固定住的状况下,我精疲力尽地回到家。这时,父母亲脸色难看地冲出来。到了半夜还没回家,父母亲当然会担心。不知道那女孩的家人会是什么反应?父母亲不停晃动我的肩膀,我想起女孩变形的左眼,不禁觉得自己也快看不清楚眼前的双亲身影。
「你跑去哪里?」父母亲询问我很多问题,我回答「去感受旅途」之后挨打了。
就这样,我们的旅途结束。
苦涩和疼痛使得我和她变得胆小一些。
之后过了好一阵子,我才察觉到女孩不是邀我踏上旅途,而是让我陪她离家出走。
因为实在太想睡,我停下抄黑板的动作,然后转动眼珠。这不过是课堂上经常会有的偶然举动。在高中时会有三、四个这样的偶然同时发生,而那时只是恰巧重叠在一起。
我之所以会和同班同学的鹫泽仁美(注:仁美的日文发音为「Hitomi」,相同于眼睛的发音。)四目相交,纯粹是因为偶然的举动重叠在一起。我们彼此都托着脸颊,彻底表现出对课堂不感兴趣的态度。由于秋老虎发威,教室里的温度升高,再加上校方舍不得花钱而不使用冷气,更助长我们的懒散。在这种日子,如果还能够面对黑板认真聆听老师讲课,就表示这个人不需要上这种无聊的课也能够成为了不起的人。
照目前的情况看来,我和鹫泽似乎已放弃要成为了不起的人。我和鹫泽坐在同一排,但中间相隔一个座位。坐在那个座位上的男同学微微低着头。正确来说,男同学是保持握着笔的姿势在打瞌睡,所以我才会和鹫泽对上视线。鹫泽的视线就像省略掉过程般突然从旁边冒出来,才会让我觉得受到冲击。
鹫泽用右眼看着我,我则用左眼捕捉鹫泽的身影。我们就这样停住不动,持续互相凝视。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不好意思别开视线。而且从鹫泽的态度,我感受到她也被相似的感觉捉弄。那种感觉像是没看向四周就伸出手,结果墙壁上有个洞,手刚好陷入洞里。虽然感觉很奇妙,但手服贴地陷在洞里,所以我和鹫泽彼此互让,就等着看谁会先采取行动来消除这般势均力敌的状态。
对平常就以好动出名的我来说,此刻的状况算是异常。我不认为我是靠自己的意志这么做,那其实是眼球的意志。因为眼球擅自转动的机率实在太高,所以我最近有时甚至会怀疑眼球是个独立的生命体。
这话题先放一边,总之,这样一直互相凝视也太难为情。感觉到老师的话语从头顶上穿过,我忽然在意起四周的反应。其他同学不会发现我们在互相凝视吗?坐在后面的同学应该会马上发现吧?然后,只要沿着我的视线看过去,就会发现鹫泽仁美在我的视线前方同样注视着我。这些条件已经足够造成误会传开来。
在这之前鹫泽一直没有任何动作,这时忽然做出怪异的举动。她指向自己的鼻子后,拍了拍人中部位。这手势代表什么意思?女同学之间正流行这样的手势吗?我歪着头纳闷时,鹫泽这回变成把手贴在鼻子上,然后往下擦向嘴巴,又是一个意思不明的手势。鹫泽在最后比了我一下,我一边心想「有什么东西吗?」一边伸手摸鼻子。
我试着做出和鹫泽一样的举动后,发现鼻子下方有不明物体。
从抓住时感受到的质感以及拉扯当中,我明白了不明物体是什么,脸上顿时失去血色。
鼻毛露出来了。
每次用鼻子呼吸时,总觉得嘴唇上方有什么东西轻轻飘动,原来是鼻毛啊。我还以为是流汗,所以一直擦,难怪我怎么擦都擦不掉。解开谜题的同时,也代表同学看见我露出鼻毛的脸,冷静下来的脑袋瞬间沸腾起来。
我慌张地抓住鼻毛,试图拔掉它。但是,尽管我使尽力气拉扯,鼻毛还是一直滑出手指,怎么也拔不下来。我焦急得试了好几次,结果拔掉另一根比较短的鼻毛。一股疼痛如逆流般涌出,甚至传达到眼球,泪水只从左眼渗出来,我用手掌心按住半边脸以阻挡泪水。真正想拔的那根鼻毛似乎相当顽固,迟迟不愿意离开它的窝。既然这样,干脆暂时把它塞进去好了。不行,这样又太危险。
我挣扎着不知道该拔掉还是塞进去时,鼻毛再次露出来。我抓住鼻毛在心中怒骂:「给我适可而止一点!」在视野因为愤怒而变得狭窄的情况下,用力一拉后,疼痛如气泡受到挤压般爆裂开来。
鹫泽仁美一副不能在上课中大叫出来让她很痛苦的模样低着头,肩膀不停微微颤动。很明显的,鹫泽仁美在笑。也对啦,看见同学自己一个人如此激动地演出,一定会觉得很滑稽吧。我也只能表情僵硬地露出笑容。在那之后,我几乎没听进老师的上课内容,度过了复杂又绵密的时间。
毕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所以在那之后,我开始强烈意识到鹫泽仁美的存在。也从这时候开始,我天天想像着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视线自然而然地追着她的身影跑。
每次一有风吹草动,我就会擅自朝自己期望的方向尽情幻想。如果要说这样的日子不快乐,那是骗人的。真不知道该说我是个超级乐天派,还是乐观过了头(根据母亲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