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我以前读过一本小说,里面的主角就移植了死者的眼球。」
「那真是太棒了,我们的科学肯定追不上那本小说的脚步。」
医生不带感情地嘀咕道。他用眼神训诫我说:「你最好分清楚虚幻和现实。」
「等你脸部的伤口痊愈,应该要装义眼吧。装义眼的感觉和植牙不太一样,比较接近戴假牙的感觉,也要拿下来清洁。」
「……呀!」
「这次没有谐音不好笑喔。」
「真的不好笑。」
态度不佳地回答医生后,我突然觉得很想哭。我失去右眼,还顺便缺了门牙。满身是伤的身体热得发烫,看着插在血管上的管子也觉得很痛苦。不过,我根本看不太到管子就是了。
「我……呃……我会变成怎样?」
「嗯,你住院完就会出院……就这样回到原本的生活吧。」
「应该回不去了吧?」
不论等待多久,都不可能再拥有下一颗眼球;不论是从内侧或从外侧,都不可能再次拥有。你是要我在失去右眼的状态下,去「面对」过去度过的日常生活吗?就算是开玩笑也不是这样吧?
「你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还能够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如果还抱怨那么多,小心被其他乘客纠缠喔。」
「……死掉了吗?」
司机死掉了吗?坐在靠近门口位置的老婆婆死掉了吗?除了我之外,大家都死掉了吗?我说不出这些话,全部以眼神询问。医生探出头只看着我的左眼,有所察觉地点点头说:
「那场车祸里,只有你和另外一个人存活下来。」
「另外一个人是谁?」
「我说出名字你会知道吗?乘客当中有你认识的人?」
「没有……」
「从受伤的位置看来,似乎是坐在你隔壁的女生。」
医生这句话让我吃一惊。隔壁的那个女生,吻子(暂称)。原来她活着啊。
「那女生刚好和你相反,发现她时已经失去了左眼。你们简直就像印出来的一样。」
那当然,因为我们当时是面对面。原来是我们脸部互撞的那时候,眼球被压碎或是飞了出去。我记得她长得很漂亮,但不记得眼睛漂不漂亮,这样该不该为她感到惋惜呢?一阵苦恼后,我才回过神心想:「我到底在想什么啊?」看样子脑袋瓜还没有恢复正常。
「……她有说什么怨恨我的话吗?」
「我不是她的主治医生,所以不知道详细状况,但也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怎么?你做了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然后重新思索用「怨恨」这样的字眼妥不妥当。夺走那女生左眼的人是我,但是,那女生同时也夺走我的右眼。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
还有,这样是「不分对错,只要吵架双方都要受罚」的公平结果吗?
「因为被对方打了一拳,所以我方也回以一拳。好,没事了。」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认同这种想法。假使那女生对我怀恨在心,我也不能错以为只要回她一句「彼此彼此」就会没事。这样想应该是对的吧?
「……………………………………」
不知道她记不记得接吻的事?虽然我反省着自己竟然悠哉地思考这种事情,但还是忍不住难为情地搔了搔脸颊。
看见我的举动后,医生不知道想到什么而探出头看着我的脸,而且表情很严肃。
我心想,不知道医生要告诉我什么严重的消息而身体紧绷,结果全身筋骨瞬间一阵疼痛。
「先给你一个忠告:不要觉得这是命运的邂逅比较好。」
「啊?」
「那女生有男朋友了。」
「……请不要做过度的猜测。」
昏沉沉的脑袋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才理解医生是在配合我开玩笑。
这天晚上,我因为睡眠太充足而无法入睡,便望着天花板思考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如果没有搭上那辆公车……如果走出电车时没有快跑……如果去年夏天下定决心考了驾照……如果那个座位已经坐了人……如果没有人发明出公车……
如果那个女生没有坐在我隔壁……
我疯狂地幻想着该如何挽回失去的眼球,并试图利用各种「如果」来安慰心灵。脑中每浮现一种如废物般无用的想像,我便安抚自己说「没事的」,并且反复做了好几次深呼吸。
老实说,听到自己的手脚和脊椎无碍,我松了一大口气。毕竟,如果四肢无法动作会让人更害怕。虽然失去右眼带来很大的冲击,但只要还有一只眼睛就能够生活。
既然这样,究竟是什么夺走了我的冷静,让我如此不安?
……嗯,猜想得到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最大的不安要素,恐怕是周遭人们的「眼」光将有所改变。
「……又没人要你说双关语。」
第七天,完全没有记忆的住院日子。这是我第一次从病房窗户眺望夜幕。
感觉上,今晚的夜幕似乎比平常窄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