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失去Hikari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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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等我恢复意识时,已是大半夜,而且人在医院里。病房比柏青哥店温暖许多。由于这里和爷爷住院时我去探病的医院味道一样,所以我马上知道自己在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和难以适应的干燥空气扑进鼻子里,右眼像泡在盐水里似地感到阵阵刺痛。

  我的手沉重得像是物品一样被丢在棉被外。我举高手试着触摸右眼,并且战战兢兢地努力让自己忘记失去意识前看到的那一幕。颤抖的指尖触摸到的不是眼睑肌肤,而是触感相差甚远的柔软布料。轻轻抚摸过后,我得知那是绷带。

  一层又一层的厚实绷带缠在右眼上,我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绷带底下似乎少了什么。

  「……啊。」

  不知道是不是口渴,我几乎发不出声音。水……我转动着舌头寻求水分时,不禁想起从玻璃碎片滴落的鲜血,以及从眼球滴落、透明如水的液体。

  那时发生的一切化为影片,在医院的黑暗天花板上一幕接着一幕上演。感觉像在观赏别人的故事,我从失去的视野以外的角度注视着画面。

  被人压在地上殴打的云井随手抓起玻璃碎片挥过去,一刀两断地剜出我的右眼。玻璃碎片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漂亮地嵌入我的眼球后侧,接着俐落地砍断视神经,把眼球赶到外面。这个动作似乎也顺便在我的眼睛下方以及眉毛附近割下很深的伤口。或许是伤口割得够犀利,所以没有涌出大量鲜血。

  当时,我的眼球发出「啪」的一声掉落在地板上,引起四周一阵骚动。不,与其说是骚动,或许形容成一片惨叫会更贴切,倒闭的柏青哥店瞬间恢复往日充满活力的模样。如果我记得没错,也听见了Hikari的惨叫声。我一边聆听惨叫声,一边感受不明液体持续从右脸流下来的不舒服触感。

  剧烈疼痛和发高烧让我觉得脑袋瓜像是被砍掉一半,身体忍不住摇晃起来。在这之中,唯独愤怒的情绪像发狂似地不断涌现。我连想要维持跪在地上的姿势都有困难,最后像一只被踩扁的青蛙一样趴倒在地。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要反击。看见我张开五指抓住地面让身体往前移动,云井露出难以置信的胆怯模样。抬头望着云井那丑陋的哭脸,以及本世纪最经典的绝望表情,我不禁觉得这样就够了,有种已经报复成功的感觉。然后,当我沉浸在满足感之中时,就这么失去意识。

  我不记得在那之后发生什么事。肯定是有谁或哪个大人叫了救护车,我也才被送到医院吧。我试着移动头部,但以右眼为中心的半张脸痛得不像话。未知的疼痛感支配我的四肢,让我几乎动弹不得。随着我慢慢想起右眼飞出去或疼痛感带着热度划过伤口的瞬间,痛楚也越来越明显。

  剧烈疼痛在眼前扩散开来,我却无法顺利闭上眼睛,只能被迫面对它并且乖乖忍受。如果我真的已经失去右眼,就算大哭大闹地向医生或护士求救,也不知道眼泪能够从哪里流出来。

  思考着这个问题时,我的意识再次落入黑夜之中。

  隔天中午,正当我觉得绷带底下痒得不得了的时候,云井和他父母一起来到病房探病。其实当下我的心情颇为沉重,因为在几小时之前,医生才告知我已经失去右眼,还说明其他小孩惊慌失措地想要逃出柏青哥店时,不小心踩烂了我的眼球。

  「反正现在正好在放春假,这段时间你就乖乖住院吧。」大人们没有问过我的意愿,就这么做出决定。我在绷带底下的黑暗世界里想起Hikari和倒闭的柏青哥店,不禁感到沮丧。

  云井带着哭得又红又肿的双眼坐在我身旁。他的父母虽不至于也在哭泣,但一副尴尬的模样,以及一脸被迫为了小孩子的愚蠢争执来擦屁股的烦躁表情。他们肯定也向我的父母低头致歉了好几次。

  姑且不论云井的父母,但云井竟然有勇气来到被自己挖出眼球的人面前,我不禁感到有些佩服。

  我挺起身子,但因为抓不好脸部的平衡感,导致脖子歪向右方。看见我这般缺乏自立能力的表现,云井的父母眼里闪过一丝丝带着侮蔑意味的目光。

  云井哭着向我道歉。因为云井坐在我被绷带挡住视野的右手边,所以我看不太见他的表隋,但声音和感觉从肩膀传达过来。我忍不住心想:「现在知道难过,又何必当初呢?」

  还有,你这种会一时控制不了情绪做出后悔事情的家伙离我远一点,

  「那地方会变怎样?我是说柏青哥店。」

  我无视云井的流泪谢罪,针对那家柏青哥店提出问题。云井没有回答,而是他的父亲回答我。听到整栋建筑物都将被拆除的消息,我忍不住发出感到遗憾的叹息声。

  那么,Hikari现在会在哪里?我满脑子只想着这个问题。

  说实话,比起右眼被砍伤这种事情,能够和Hikari相处的时间、不会有其他人加入的场地,这两件事情遭到破坏的事实更令我气愤。距离Hikari离开的时间还剩下五天。五天过后,我将迎接失去Hikari的每一天。未来的日子将会一直是黑夜。不管有没有右眼,Hikari都会从我眼前消失。

  失去比右眼更重要的宝贵共处时间,我的眼前将会是一片黑暗。我有一种血液从肌肤渗出,在凹了一个大洞的右眼里渐渐蓄积的感觉,同时伴随着黏答答的疼痛感。好痒。

  「我愿意做任何事情。」云井夸口说道,他的父母也从旁附和,表示会做到能力范围内的事情。不过,不用一个月的时间,你们想必就会忘记此刻的心情。这么一想后,我不禁起了恶作剧的念头,因而说出对方绝对不可能替我实现的愿望:

  「那么,云井同学的右眼可以给我吗?」

  云井哑口无言,他的父母也瞪大眼睛。不过,云井的父母接着转为露出凶狠的表情瞪着我,眼神里带着「你少得寸进尺」的浓厚意味,明显可知他们认为要处理这次事件和前来探病都很麻烦。看见如此坦率的表现,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我开玩笑的。」

  补充这一句之后,我轻轻用右手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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