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突然长高的感觉。我左右扭腰,骨头喀喀作响的感觉舒服极了,结果扭过头又变得好痛。
「把今天的成果倒进去吧。」
「请。」
Hikari把口袋里的小钢珠倒进藏在赠品区柜子里的包包。包包里原本就装着大量小钢珠,倒入的小钢珠和累积在包包里的小钢珠互相撞击,响亮的声音在寂静的天花板和墙壁间回荡。在这个没有电的地方,小钢珠感觉好似一颗颗卵。
「收集到了好多耶。」
包含之前收集到的小钢珠,我表扬着截至目前的成果。
「对啊,多亏有你。谢谢你,辛巴。」
Hikari腼腆地向我致谢。我含糊地回以笑容说:「不会啦。」
「还不够吗?」我本来打算这么问,但话语卡在喉咙又吞了回去。我才不需要不能继续待在这里的理由,所以不用确认也没关系。Hikari忙着沿包包边缘倒入自己收集来的小钢珠,我别开视线看向仿佛下一秒就快整个碎裂的玻璃窗。玻璃窗在黄昏之中燃烧着。
阳光时而会带来声音。炎炎夏日的阳光照射下,耳边确实会响起喧闹的声音。秋日阳光则会带来如河水潺潺流动般的声音。还有冬天,冬天会听见如雪花飘落般的声音,就仿佛耳朵披上一层白纱。但在这家柏青哥店里,声音不会随着阳光流泻进来。
在这里,顶多只会看见余晖的残渣从窗户飘落进来。微弱的红光笼罩下,原本色泽黯淡的地板和玻璃碎片,只有在此刻得以闪亮发光。我不禁有股想要踩碎它们的冲动。我希望这般景色只属于我一人。但是,在那同时,我也渴望能够遥望这般景色直到永远。我渴望能够一直看着只有此刻看得见、余晖照射下的那道身影。
「我倒完了喔。」
Hikari举起包包向我报告,然后保持不动等待我的指示。
在这里每天都会上演一样的戏码,所以Hikari知道我会说什么。明明如此,她却从不自己开口说。
Hikari这样的态度,像是在刻意锻链我的心。
「……回家吧。」
能和Hikari在一起的时间又少一天。
「嗯。」
Hikari点点头答道,如夕阳般的栗色头发随之摇曳。我挺喜欢这样的画面。
「辛巴。」
虽然是自己的名字,但每次Hikari呼唤我,我都会吓一跳,回应时也会有些不自然。
「嗯。」
「还有一百五十个小时左右喔。」
「我知道。」
在时间到来之前,我一定可以好好道别。
我们一起走出柏青哥店,然后各自朝向不同的方向走去。我和Hikari的第二理想关系,如今只有在那间柏青哥店里才得以成立。
只要踏出柏青哥店一步,我们就会忘了妥协,甚至忘了想放弃的心,独自往前走去。
偶然的,我们各自期待着心中的第一理想状况会出现,因而放弃第二理想。
每踏出脚步就会觉得怪怪的,我把手伸进口袋里确认,结果发现还有一颗小钢珠在口袋深处。我拿出小钢珠,夹在食指和无名指之间,接着,用中指把小钢珠弹出去。
田里竖着一面警告牌写着「勿丢垃圾」,弹高的小钢珠正中这面警告牌。自从在忍者漫画看过这种弹弹珠的方法后,我偶尔会像这样弹弹珠玩耍,看来现在功力已提升许多。
在那之后,穿过随时可能倒闭的咖啡厅时,我回过头看。
对我而言的「第一理想」已经消失在光的另一端。
隔天,只属于我们的柏青哥店热闹无比,让我愣住好一阵子。
一大群小孩宛如代替电力般,在柏青哥店的昏暗走道上激烈地来回跑动。他们的双脚毫不留情地踩踏玻璃,每踩碎一次玻璃,我的身体就仿佛出现一道裂痕。到处跑动的小朋友都是熟悉的面孔,虽然察觉的速度缓慢,但我隐约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应该是有人看见我或Hikari其中一方进出这家柏青哥店吧?还是有哪个小孩自己发现这个地方?我知道不论原因为何,都改变不了结果,但还是忍不住会想:「怎么会变成这样?」
只剩下不到一星期而已,怎么会这样?
我在一大群五官甚至变得模糊的乌合之众里寻找着Hikari的身影。宛如噩梦般存在的吵闹家伙们踢高足球撞击柏青哥机台,柏青哥机就像被晚风吹动的树林般微微颤动,还残留在机台上的玻璃碎片随之四处散落。
Hikari躲在柏青哥店的角落看着这一片骚动,发现我来了之后快步走来。她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捂住耳朵向我求救:
「怎么办?」
Hikari抓住我的衣角用力摇晃。可是,我也无计可施。
「……怎么办?」
我顶多只能够像Hikari一样表达出不安的情绪。这根本不是我们预料中的状况,只剩下一百几十个小时而已啊。我和Hikari之间安稳且不具刺激性的氛围,开始瓦解消散。其碎片像尖锐的玻璃碎片般,在我和Hikari的肌肤上刺出一道又一道伤口。
「停下来!」我很想这么大喊,但发不出声音。尽管张开嘴巴、拼命把舌头往前顶,还是挤不出期望中的音量和心中主张的话语。我一直妥协于和Hikari之间的关系,不知不觉中养成只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