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的!」
「可是对我来说,宫城也是不该出现在我生命里的美好啊,所以属于宫城的美好也一定会——」
「就说绝不会出现了!」
宫城不待我回应,就将我扑倒在地。
她把脸庞埋进我的胸膛说:
「……楠木先生,算我拜托你。」
我第一次,看见宫城哭泣。
「就当我求你,至少最后这一个月留在我身边好吗?其他的事情我都会尽力忍耐的,像是你就快死去的事情,监视休假时不能相见的事情,别人看不见我们两个人牵手的事情,以及你死了以后,我得独自一人度过漫长三十年岁月的事情,这些我都会努力撑下去的。所以至少在这段时间里,这段还能一起相处的时光里,拜托你别亲手舍弃掉,求求你……」
宫城忍不住哽咽啜泣,而我只好抚摸着她的头,试着安抚她的情绪。
回到公寓后,我与宫城相拥入眠。
宫城的眼泪直到最后也不曾停止。
夜深人静时,宫城准备离开公寓。
我们在玄关再度相拥,宫城心有眷恋地松手后,露出寂寞的微笑说:
「再见了,我很幸福。」
说完宫城低下头,背对着我转身离开。
只身一人,在苍茫月光中缓缓地走着。
翌晨,我与代理监视工作的那位男子一同前往那栋老旧的大楼。
那处与宫城初识的地点。
在那里,我卖掉了剩余三十天的寿命。
我原本打算将寿命卖到一天不剩,但似乎有不收购最后三天的规则。
监价之后,身旁的那位男子大吃一惊。
「你早知会有这个结果才决定回到这里吗?」
「嗯,是啊。」我说。
负责监价手续的三十几岁女性困惑不解地问:
「……老实说,我不建议你卖掉寿命。既然所剩的寿命不多,金钱应该不再是问题了吧?只要你在最后的一个月专心作画,遥远的未来可是有机会在美术教科书里占一块篇幅呢。」
听到这段话之后,我将眼神移往夹在腋下的素描本。
「你仔细听我说,若你就此返家,并在最后的三十三天之内拼命作画,那位担任监视员的女孩一定会在身边不断地鼓励你,而且也不会对你的决定有任何责备,而你的名字也将永远留在美术史里。不需要赘言解释,你也明白现在的自己能做到这点吧?……你对这样的发展还有什么不满的呢?我实在是不明白。」
「因为金钱与名声一样,对死者都毫无意义。」
「你不想名留青史?」
「在没有我的世界里成为永恒也没什么值得开心的。」我说。
世界第一通俗的画。
我的画在日后似乎是被如此形容。尽管引起了激论,最后依然获得热烈好评。
而在卖掉最后的三十天之后,这一切全成了「原本可能发生的事情,而如今已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了。
我是这样想的。被我放弃的绘画天赋原需经过漫长的岁月才能开花结果,可惜在度过这漫长的岁月之前,就因交通意外而永远地枯萎了。
然而透过卖掉寿命这件事,抑或更重要的是有宫城的陪伴,让原本需要时间浇灌才能苏醒的天赋得以在寿命告终之前先行绽放。
我一直是如此认为的。
我对作画向来擅长。
除了能将眼前的风景轻易地摹写成如相片一般的画,亦能在无人指点之下,即可将其剖析成另一种景色,并以不同的形式表现出来。每当在美术馆欣赏画作时,我总能将「不该如此画的图」指出「应当如此作画的理由」,对于难以透过词汇表达的境界,能清楚地理解。
虽说我对事物的看法并非完全正确,不过无论如何,我认为只要是认识当时的我的人,每个人都会认同我拥有如此出色的才能。
十七岁那年冬天,我放弃了绘画,因为觉得再画下去,也无法成为与姬野约定时所说的了不起的人,顶多就是变成一名穷酸的画匠而已。虽然从一般的观点来看或许已是十足的成功,但为了遵守与姬野的约定,我必须获得更了不起的成功,所以需要让自己彻底洗心革面。为此,我不允许自己抱着懒散的态度作画。
等到下次握住画笔,已是内心毫无矛盾的时候了,在能以与众不同的观点认识世界之前,我不允许自己再次拿起画笔。
我设下了如此的限制。
这样的判断本身或许没错。
不过到了十九岁夏天时,我对世界的看法明明还没稳定下来,却因为焦虑而再次拿起了画笔。要明白「那时还不该开始作画」,已是非常以后的事情了。
结果,我失去了作画的能力,连一颗苹果也画得不像样。只要一打算作画,我的内心就掀起混乱的浪潮,一种近似悲鸣的强烈混乱、一股像是准备踏空的不安随即袭来,不管画出何种线条与颜色,都感受不到该有的必然性。
我清楚自己丧失了原有的天分,也不打算再挣扎,重头来过也为时已晚。就这样,我丢下了画笔,逃开竞争,躲回自己的内心世界里。
不知从何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