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开始出现吱吱喳喳的鸟啼声时,天色还早得有些离谱。
我起身看向窗外,还是夜色的黯沉模样。尽管天色还暗,但不知从何处传来小小的、尖细的高亢鸟鸣声,十分地欢欣喧闹。连日雨在昨天下午终于停歇,仰望天空,今天想必也是晴空高照的好天气。虽然星光看起来已减弱不少,不过天幕上还看得到相当多的星星,如此的好天气也难怪鸟儿们快乐不已。
那颗大概是金星吧,好像是被称为天明之星,天边只有这颗星闪耀着强烈光芒。看着这些景色,忽然想起麻雀是迎接灵魂的使者这个说法,到底是哪个国家的传说呢,我想破脑袋,怎么也想不出来。
鸟儿们在那开始翻白的天空背景里,随心所欲地驰骋飞翔。一大群鸟儿急急地往同一个方向飞去,另一头飞来一只个头比它们还大上一圈的鸟儿,群鸟依然不散地只是往上迂回避开大鸟。还有另外一群在眼底下的森林里骚动飞舞着。刚开始只看得到是一团暗暗的黑影,随着渐明的天色,轮廓慢慢地明显,看得出羽翼上带着一些茶褐色的色彩。
曙光不久即将四射而出。新的一天来临。但这或许是真理子所迎接的最后一个清晨。
「真理子,天亮罗!」
我想让她看看旭日升起的景色。我又回到沙发旁,再次握住她的手。太阳马上就要升起了。我拼命压抑想去摇晃她肩膀的冲动,只是紧紧握住那小手。
「真理子——」
她的眼帘缓缓地张开,视线与我直直相对。
「如月——我,我怎么了?」
「等会再跟你解释,你先来看看外面。」
「什么?」
「我想让你看看这些,外面已经放晴,太阳也要升起了。」
她一脸讶异,坐起身,点点头后爬下病床走往窗际。先是听到鸟鸣声,比刚刚更为嘈杂。天际的一角开始晕染出一片亮红。
真理子目不转睛地凝视缓缓升起的朝阳。仿佛连眨眼都忘了似地紧紧注视。
天幕不知在何时幻化成透明般的白色。一笔渲晕出的红色在眼前慢慢扩染开来,有个小点以己为中心在周遭衍生出一小片蓝色,这小片的蓝刚开始只是淡淡浅浅的颜色,不过随即以无可比拟的速度扩散,没多久就将天空染成整片蓝色,世界终于完全清醒了。
「真的好美。我几乎每天都看得到,却第一次觉得日出居然这么美丽。」
真理子悄悄移到我身旁握住了我的手。我明显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度以及力道,心中一阵安心,感觉到一股慈爱温柔的气息。
真理子的眼睛忽然看向另一侧,轻呼了一声,「例行散步!今天能散步了!」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从疗养中心步出的队伍正缓缓前行,静静地沐浴在曙光中。我不禁想起第一天抵达时,刻划在在日落中的景象。不过,湛蓝的天空下,虽然仍有庄严肃然的气氛,却与印象中的行进有很大的不同。
真理子又将脸朝向朝阳,嘴角轻轻扬起。
「藤本先生睡过头了,今天的散步比平常还要晚。」真理子的笑脸忽然垮下,我还来不及讶异时,她已松开我的手,「我想起来了,我好像做了一件很过分的事。」
真理子疲惫地坐到沙发,肩膀颓然垮下。她抬头望向我,脸上满是自责与痛苦。
「我居然想让千织消失,我居然想让她代替我消失——我真是没脸见你。」
「不过,你并没有做。」
「可是我有想过。我有想过将一切都这么结束掉!」真理子粗暴地说。
「千织没事——大概没事。」
「是吗?那就是说我的躯体还活着?」
我点头,直直凝视她。她迅速瞥了我一眼,随即逃避地慌张低下头。
「在那之后,我曾仔细想过。你应该也很清楚吧?那个电源线连接的是心电图的监视器,也就是说,你明知扯掉它也不会发生什么严重的事,却故意将手放在那上面,是吧?」
「是吗,我不记得了。」真理子抬起脸,微弱地朝我微微一笑,她没有肯定我的推测,只是摇头低声说,「但我记得很清楚,我脑中一直想让千织代替我消失,不论有没有做都一样。」
「不一样,这完全是两码子事。」我慢慢将没有戴手套的左手,伸到她面前,「你知道我至今怨过千织多少次吗?我一方面夸奖她琴弹得好,另一方面,我内心的某个角落却不停诅咒她的存在。我恨她,我知道我恨她。欣喜她的琴艺更上一层楼时,我反而暗暗嫉妒她的才能,而且这种妒意与日遽增,无可救药的扭曲偏执,不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打消这个念头。
「话虽如此,我并不讨厌为她做些事情,其实我也想尽量帮助她,但我仍无法停止怨念。或许就如你所说的,我确实就是隔着一层薄薄的布,下意识地不停责怪她。我无法解释得很好,但我确实无法停止心里所想、所感觉到的怨恨,有时我心中也会产生丑陋的情绪、无法自我原谅的丑恶心情。这是真的,我无须隐瞒。」
真理子直视我的眼睛。
「你的意思是说,你愿意原谅我所做的事?」她捧起我的手,轻轻贴在自己脸颊,小声说,「不要忘记你跟我的约定。」
「这真的是最后一天了吗?我想应该是真的。真高兴至少天已放晴。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小的愿望,如果能再一次听你弹琴,不知有多好。」
贴在脸颊上的手传来温热的湿润感,这次我却摇了摇头。
「我已经不在他人面前弹琴了。」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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