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在作梦吧!因为我听说人在濒死之际,都会处在半梦半醒的幻觉中,不是吗?虽然对不起千织,但我还是在身上到处乱捏,结果真的会痛!然而,就连这种痛楚,我都觉得是错觉。
「所以,光是你愿意相信我就让我觉得很足够了。你是因为很了解千织才会相信的吧!如果换成未来对你说:『我是真理子。』你还会相信吗?你绝对会认为未来在开你玩笑。可是,就算知道我是真理子,事情也不见得就会往好的方向发展。现在的我完全不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当然不是指现在这个身体——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受到重伤,完全没有丝毫真实戚。但是,只有一种感觉是极为迫切、强烈地存在,那是——清楚知道自己正处于生死边缘的不安。」真理子说完又叹了一口气。
「我了解你的感受。」说完,我再也想不出该说什么才好。雨声、日光灯的轻微闪烁声,还有呼吸声,静寂的病房里只剩这些声音。
「别担心,我会努力扮演千织的。这期间,没他人在场时,就麻烦你当我的聊天对象了,只当听众也行。」
「没问题,如果这样能让你好过一点。」突然,我想起一件非得向她确认的事,犹豫许久终于决定开口,「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真理子抬头,努力做出笑容。
「我能接受你在千织身体里的这件事,或者说,我大概能理解。但这么一来,却出现了一个疑问。」
「嗯。」真理子似乎已猜到我想问什么事了。
「你在千织的身体里,那千织在哪里?」
真理子低下头,沉默了一阵子,然后缓缓地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可能也没有答案,但你在千织的身体里完全没感受到什么吗?」
「大概有一点,但我无法肯定。我也很在意这件事——从我醒来发觉自己在千织身体里后,一直都很在意。」
「很快就会回来的」——脑海中浮现昨晚梦中的这句话。虽然想对真理子说这件事,但我这次真的非常犹豫。其实只要稍微推敲一下,就能知道这表示千织最后还是会回来。虽然我不敢保证我的推测绝对正确,却真的不想碰触这个问题。真理子仍垂下限,她知道我内心的起伏吗?
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要求想一个人独处。
「大概要多久?」
「啊!也是,你如果留千织一个人太久也很奇怪,我想,一个小时就够了,如果有人间起,你就说我在睡觉好了。」
「理由呢?能告诉我吗?」
「啊?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好好地想一想。」
我凝视她的双眼,她的眼神并没有打算自杀或做类似傻事的样子,便放心答应她,然后从行李袋中拿了一件T恤换上,睡裤则换成昨天的长裤,虽然有点绉,但我也没带其他长裤来换。在我换下睡衣时,真理子一直凝望窗外。换好后,我叮咛真理子注意敲门声的次数便出去了。
有种已经醒来很久的感觉,但是看了手表才发觉现在不过八点多。我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最后决定去大厅抽烟。刚才有一瞬间还以为真理子想自杀,现在想想,如果她真的自杀,死的人会是她吗?如果真理子割腕自杀,受伤的肯定是千织的身体,停止跳动的也是千织的心脏。真理子就在千织身体里,那么,在心跳停止的瞬间,消失的会是谁?剩下的那个人会到哪里?还是,两个人同时失去生命?
我也明白这是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却无法制止自己不去思考。
同样的道理也能套用到真理子的身体上。当然,我不敢肯定千织一定在真理子的身体里,但只要真理子身体的状况没有好转,这个时刻就一定会来临,到时候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我茫然地仰望天花板,右手手指夹住的香烟燃得嘶嘶轻响。
「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
忽然有人向我搭话,我往声音来源一看,仓野医师正好走进吸烟区。他的白袍敞开,手上的烟早在还没进吸烟区前就点上了。
「早班护士说诊疗室禁烟,把我的烟灰缸拿走了。」
仓野医师在我身边坐下,伸长双腿。我的脑中浮起许多想请教他的问题,但一见到他十分疲惫的模样,便犹豫要不要开口,只说:「原来你也抽烟。」
「其实是不应该抽的,不过我从没听说过酒精或尼古丁会让医师无法动手术。」医师毫无表情地说,但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会抽烟的人,「我一直没空去看那小女孩,她应该没事吧?」
「没事了。」
「我下午会找个时间去看看,几点还不确定。听未来说,她已经能进食了?」
「嗯,食欲很好,食量也很大。」
「有开口说话吗?」
「没有。」一瞬间我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摇摇头说。
「是吗?那八成是精神上的问题,现在只有再观察一阵子了,不过——该怎说好?你们也真是多灾多难。如果你们没有来这里,也不会遇到这么可怕的事了。」
「我从没这么想过。」
「不,如果是真理子,她恐怕会不断地拼命道歉吧!但她如今的情况也很难熬,看在这一点的分上,请你原谅她。」说完,仓野医师便闭上眼睛。
他大概与未来一样没怎么睡吧?他的脸色原本就不太好,现在看起来似乎更糟。
「她会怎么样呢?」我终于开口问了。
医师睁开眼睛「唔」了一声,没有立刻回答我。
「过了一晚,她的心电图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但只是变得比较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