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给她!虽然毫无根据,但我就是知道。那时,当爆炸引发的气流袭来,我知道自己即将承受巨大的痛楚时也很害怕,但像现在这样清楚地知道自己随时会死,才真的让我感到无比恐惧。」语毕,真理子再度掩住脸,低声啜泣。
「真理子——」除了叫她的名字,我根本不知该说什么,这种事从一开始就无法用言语来安慰她,我深深地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对不起,平常我几乎不会在人前掉泪,今天却怎么也止不住。」真理子努力想挤出笑容却失败了。她躺下转身背对我,逃离我的视线,幽幽地说,「如月,我想睡一下。千织的身体似乎也已经筋疲力尽了,不过,真正觉得疲倦的或许是我。你也去睡吧!好好睡个觉,不用担心我,如果我觉得头痛或哪里不舒服,我会立刻告诉你,但现在什么事也没有,只是有些害怕与悲伤,你知道的,这是我的感受,不是千织的。」
「你觉得睡一觉会比较好吗?」
「或许吧!而且我也没什么话想说。」
「我知道了。我把灯光转暗好吗?」
「嗯,麻烦你了。」
我走到墙壁附近的电灯开关,调了几次才将日光灯关掉,转亮窗边的小灯泡。我有些睡意,脑海里却仍有种种事情不停回绕,就算闭上眼睛,意识仍无比清醒。
「如月。」
我抬头看到真理子的肩膀正不停地轻微颤抖。她慢慢地转过身面向我。在昏暗的灯光下,真理子恐惧的眼神仍清晰可辨。
「我有一个奇怪的请求,你愿意听我说吗?」
我点头,心中感到不可思议。我重新强烈地体认到,在我眼前的是千织的脸孔,却又不是千织。但我仍下意识地展露平时给千织的笑容。而真理子也回了我一个小小的微笑。
「就是……你可不可以在我睡着前,像你对千织那样握我的手?如果你将沙发搬过来,就不必一直辛苦地站着了。」
「如果你希望,当然可以——这样可以吗?」我照她的话将沙发搬了过来。病床与沙发的高度有些落差,但只要调整一下姿势,将手肘放到病床上,握起手来倒也不会不舒服。虽然我是用右手握住她,但我此时才发觉自己第一次双手都没戴上手套。我内心疑惑不已,我是何时拿下手套的?
「谢谢你,这样我就觉得稍微安心一点了——要说出这种话真的很不好意思,但幸好我有开口。」真理子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应该能睡得着了。如月,你这样会不会不舒服?」
「你不用担心,没问题。」
「是吗?那就好。还有一件事。」
「是什么?」
「我占用千织身体的这件事,我想,还是不要告诉未来与藤本先生比较好,你觉得呢?」
「是吗?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比较好。」
「再怎么想,我都不认为他们会相信有这种事。如果我告诉未来,她一定最先怀疑你,我可以想像,不论我怎么解释,她都会逼你承认千织从以前就能流利地说话,将这件事当作你开的恶劣玩笑。至少,她宁愿承认千织从以前就会说话,也不愿意相信我就是真理子。所以这件事只有你知道就好,我无所谓,而且我也不想引起没必要的混乱。」
「的确,这样似乎比较好。」
「嗯,所以我会继续装出不会说话的样子,请你协助我。」
「我知道了。」
「谢谢你。」真理子稍稍握紧了我的手,「如月,晚安。」
「晚安。」
互道晚安后,两人静默不语。虽然我努力想入睡,但意识却不断反刍今天发生的一切,最重要的是,身边的人究竟是真理子还是千织?不论我怎么想,就是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却又无法停止思考。右手传来的感觉让我知道真理子也还没睡着,因为她有时会突然用力握紧,然后又缓缓放松,这也证明她正被一波波袭来的恐惧折磨着。不久,她手上的力道慢慢转弱,时而握紧又放松的间隔也愈来愈大,看样子,她应该已经稳定下来了——
「如月,你睡着了吗?」
「还没。太多事在脑袋里打转,反而睡不着。」
「是吗?我有一句话很想对你说,你愿意听吗?」
「当然。」
「你的手指头好长。」
「是吗?」
「是啊!发觉这件事后,刚刚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是什么?」
「如果让你觉得不愉快,请你要原谅我。我只是忽然想到,这就是教我弹贝多芬奏鸣曲《华德斯坦》的手。只是这样——对了,千织一直都是像这样紧紧握住你的手吧!」
但我很久没有用不戴手套的手去牵千织了。那时从奥地利搭机回国时,我到底有没有戴上手套呢?正想得出神时,真理子悄悄将手指绕了上来。
「如月,我们赶快睡觉吧!不然我可能会一直喋喋不休地说到天亮。」
「说得也是,那就努力入睡吧!晚安。」
没多久,真理子的手指慢慢松开,发出了安稳规律的吐息,在她影响之下,我的意识也开始朦胧,在即将入睡之际,我想起了自己是在坐荻原的车往医院时摘下手套的。白色棉质手套因沾满真理子的血而变得鲜红,但或许那是从我手指流出的鲜血——困倦之际,我不禁昏沉沉地如此觉得。
※
我无法判断现在到底是梦?还是大脑在半睡半醒中制造的幻觉?不对,至少在一开始,我应该都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