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了离去。不过,等我发觉到这点时已经是好久以后的事了。
「接下来当然就是盖章了。我将手续全交给他一人处理,整理好行李就回娘家了。我不擅长说谎,只好对双亲如实托出一切,如我所料,他们果真火冒三丈、大发雷霆。我只能不停安抚他们,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觉得比较可怜的反而是我父母,捧在掌心的女儿嫁出去没多久却被退货,不禁天天为女儿的未来担心,结果就双双病倒,相继辞世。
「因为是他提离婚,所以我拿到了不少赡养费,足以维持在娘家的开销,但是父母相继辞世后,我觉得非常寂寞,于是决定来这里工作,并将老家卖了。
「就算我曾经在那个家待过一段时间,我前夫他们若想忘了我,努力一点应该就能忘记,也只有这样,那个家才能继续维持下去。我想,小姑们应该都到了可以结婚的年龄了吧?我前夫大概也已经再婚,有小孩了——我是真心希望那个家能一直代代相传下去,当然,事情或许没有我想得那么简单吧!可是,偶尔我也会觉得很痛苦,难过地想,为什么只有我抽到这种烂签?尤其一闲下来时更会胡思乱想。现在想想,我父母之所以双双离世,仿佛是为了让我借着忙碌而忘却痛苦,而事实的确也是如此,因为在忙着他们丧事的期间,我完全忘了这些难过的事。
「在忙完父母丧事的那一晚,我突然发觉,自己真的已经孑然一身了,因为我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失去了两个家。一想到这里,我终于哭了出来,整晚无法入眠。之后便赶紧联络藤本先生,卖掉房子来这里。而当时还没有患者住进来,整个疗养中心就只住了我一个人。另外,我也将卖掉房子的钱与剩下的赡养费,几乎全数捐赠给疗养中心,因为我打算老死在这里,但我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早死。」
真理子将剩余的果汁一饮而尽,咬住吸管沉默不语。我知道她正拼命忍住想哭的冲动。
「知道这些事的只有藤本先生,我本来不打算说的,最后却全被他套出来,就连前夫家的联络方式也是。但我与他们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因为只要一回想起来,我就会想到我前夫与公婆对我的罪恶感。所以我真的不希望藤本先生联络我前夫,不然我为了抹消过往的一切努力就全泡汤了——员希望你能帮我向藤本先生说一声,不过我当然知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我默默接过她终于松口的利乐包饮料,扔进了垃圾桶。
「我有点累了,想睡一下,你已经可以从听众的角色解放了。真的很谢谢你,说完后觉得好轻松。对了,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什么事?」
真理子忽然羞红了脸,垂下头说:「只要一下下就好,你能像刚才那样抱我一下吗?」
我微微吃了一惊,但仍点头答应她。她怯怯地靠过来,深深叹一口气后,又流下一滴泪。
「嘿嘿,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说了就有糖吃呢!我现在还很爱我前夫,但你毕竟是我的初恋,我内心还是会小鹿乱撞。」她以手掌抹掉眼泪,笑着说。
一瞬间,我有一股想紧紧抱住她的冲动,但又觉得场合似乎不太对,于是便作罢。
「如月。」真理子微微蹙眉,「你身上有股味道,有点像臭汗味,又像臭泥巴味。去洗个澡会比较舒服吧?」
我这才发觉,自昨天淋雨后,我只在洗手间简单擦过身体,今天得借澡堂好好洗个澡才行。
「是没错,那你怎么办?」
「我现在没办法洗澡,就是那个啊!你真是迟钝!算了,反正说了你也不仅。」真理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接着又说,「你不是没带多余的换洗衣物吗?而且又穿得下荻原的睡衣,不如向他借吧!」
「我知道,我会去问他。你睡一下吧!」
「嗯。」
我看着真理子躺好,从行李袋拿出盥洗用具与车钥匙,出门前又看了真理子一眼,却发现她在这短短几分钟内已经睡熟了。
午后的医院有点空旷。这里没有设立对外门诊,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工作人员才不多吧!无窗的走廊只有日光灯的照明,令人分不清现在是白天或黑夜,但一想到现在的天气,就算有窗户也没多大差别吧!服务处也没人,仓野医师与未来到底在哪里?我思忖了一下,最后以公用电话拨给在疗养中心的藤本先生,表示想借用澡堂,还想向荻原借衣服。他说会立刻去问荻原,并找人接我上去。我婉拒了他的好意,表示打算趁毛毛细雨时走上去,回来时就开自己的车子下来。
借了医院的雨伞,走在如雾般的雨中。厚重的云层遮住了教堂,直升机的残骸仍散落一地,我不禁避开了目光。约莫五分钟后,我已站在疗养中心的玄关前,穿着围裙的真理子出来迎接我与千织的那一幕不由自主地浮现脑海,总觉得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疗养中心的服务处与会客室也都没半个人影,幸好我在走廊遇到藤本先生。他早已将换洗衣物准备好了,于是我便与他一起去办公室拿。在我要走去澡堂时,藤本先生笑容满面地目送我,但他的笑容中带有一丝悲伤,我知道这是因为我们都深刻意识到真理子不在这里的事实。藤本先生又接着表示,他暂时都会待在办公室,要我洗好后去找他。我无力地点头答应。
这个时间的澡堂比我想像中还要多人。有一位无法行动的患者正由几个人(似乎是工作人员与家属)帮他清洗:还有一个穿着T恤与短裤的女子正在帮她先生(大概是吧)洗澡,另外,也有男子帮女患者洗澡。不知为何,我觉得很不自在,匆匆洗完便离开澡堂,我很在意左手的伤,一穿上衬衫便立刻戴上手套。
我在去找藤本先生的路上遇到了要去洗被单的荻原,遂趁机谢谢他借我衣服,并婉拒他想替千织做蛋包饭当晚餐的好意,建议他改做其他料理可能比较好。到了藤本先生那里,他开口叫说非常诧异我放千织一个人在医院。我请他不用担心,而且有些事还是得赶快处理,但他仍忧心忡忡的。我不禁心想,这员像他会有的个性。
「老实说,真理子一不在,我就乱了手脚了。」他耸耸肩说。
听到他这句话,我便借机询问真理子现在的状况,但他说的与医师、未来说的都差不多。我们简短交谈几句后便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