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轻松,希望各位早上能暂停课程,务必来聆听这场演奏,毕竟机会难得。另外,不好意思,因为要将钢琴移到中间,可以麻烦在场男士们帮忙搬好后再回去吗?谢谢各位。」语毕,藤本先生行了个礼,便从台上走下来。
正觉得这种气氛没说「阿门」作结语反而有些奇怪时,一回神,才发觉大家已纷纷聊起天来了,聊的都是些很普通的内容,譬如「要休息一下再回去吗?」或「外面不知道舒不舒服?」之类的,气氛很安详融洽,而且钢琴的周围也开始聚集了一些人。
我赶紧走过去,刚好听到藤本先生向荻原说:「你还有厨房的工作要忙,先离开没关系,而且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应该很快就可以搬好。」我随即看了四周,就像他说的,在场还有七、八个脸色红润、体态壮硕的中年男子。要移动一台演奏钢琴,这些人的确绰绰有余。在藤本先生一声吆喝后,他们抬起钢琴,顺利地开始移动,安置好后,便各自回到患者身边,他们有些看起来是伴侣,也有些是亲子。
「早餐从六点半开始,用餐前的这段时间可以自由活动。」真理子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她手里牵着千织,「你们想留在这里或回房间,或去附近走走都没关系,不过我得先回去忙厨房的工作与其他杂事,等一下吃早餐时见。有什么需要,向藤本说一声就好了。千织,待会见罗!」
语毕,真理子放开千织的手,转身离开。
千织一脸寂寞地目送真理子离开。我思忖,要不要让千织先练习一下?不过,她正式上场时也不见得会弹练习时的曲子,这么做好像没什么意义。但我还是开口问她:「要不要弹一下?」
「要弹吗?」
「是啊,今天要在大家面前弹钢琴。」
「现在?」
「不是现在,等一下才在大家面前弹。我是问你要不要先练习,练、习。」
「练习。」千织重复我的话,然后摇摇头,「不用。」
千织完全无心弹琴,眼睛滴溜溜地四处张望。没办法,我只好自己试弹了两、三个和弦,虽然琴键触摸起来似乎有点历史,但音准还是调整得相当不错。
「未来与我偶尔会来弹一弹,所以我能保证它的状况还是非常不错。」
说话的人是藤本先生。教堂里还有几个人在,不过我只认识他。想到这里,忽然发觉自己似乎无事可做,于是便与他聊了起来,话题绕着千织的状况打转。对他的疑问,我努力回想白石医师说过的话,用它向藤本先生说明。
「原来如此,那她现在的情况应该还算不错了,不过,你对她的将来一定很不安吧?」
我无力地点点头。确实就像他说的,实际上根本就没有未来展望这类东西。
「这么说来,你们的确不同姓。我从真理子那里看过一些报导,对事件经过有点印象,我记得不只你的姓氏特殊,连千织的姓氏好像也是难得一见……」
「嗯,她姓楠本。但是这个姓氏对现在的千织没多大意义。如果我父亲还在,我想他一定会将千织正式收为养女,让她冠上如月这个姓。」
「没错,就是「楠本』!」说完,他像想到什么似地皱起眉,但这神情转瞬间就消失了。
「敬爸爸!敬爸爸!」千织不知何时已走至入口处,站在那里大声唤我。
「在叫你!」藤本先生微笑说。
我对藤本先生说了声抱歉,随即快步走向千织。她的语气很急,一直叫着「快点、快点」虽然距离不远,我仍跨大步赶过去。皮鞋踏在地上的喀喀声在周围石墙引起铿然回响。
「你看,好漂亮!」
我们并肩眺望眼前景色,白雾缭绕的光景早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洒落各处的耀眼晨曦。浓雾散尽,道路两旁的草皮清晰可见,不怎么宽阔的山顶仿佛铺上了绿色地毯,在眼前形成了一道地平线。绿色地平线的后方是完全湛蓝的天空,两个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亮晶晶!」
听千织这么一说,我低头细看,草地上处处凝聚了点点露珠,在叶尖闪烁晶莹剔透的光辉。
「千织喜欢这样的景色?」
「嗯!」一说完,千织立刻向前跑去,离开柏油路面,跑到草地上追着蝴蝶或蚱蜢。
我任千织尽情地跑来跑去,等她回到我身边时,新换上的运动服已被露珠弄得湿答答的了。干净的衣服只剩一套,正思忖该怎么办时,看到眼前的千织满脸毫不在乎。我想,除了笑,我也不能怎么样了。
「开不开心?」
「嗯!」
「走罗!」我催促道,并思忖,湿掉的地方很显眼,不过还不至于渗到里面,应该一会儿就干了,便继续说,「刷完牙后要不要再睡一下?」
千织不知道有没有听懂我说的话,只是依依不舍地不停回头看。
※
快到六点之前,真理子来带我们去餐厅。疗养中心的人似乎全都到齐了,将宽敞的餐厅挤得满满的。我尾随真理子到厨房端来自己与千织的餐点。她在人群面前一向都有些不知所措,这次却不见她露出胆怯。
真理子带我们坐到昨天的座位,旁边是长谷川父女,对面是仓野医师。我向大家道早安,除了长谷川先生闷闷不乐地轻轻点头外,其他人也都向我说了早安。
早餐的菜色是河鱼甘露煮、海苔酱、与昨晚一样的海带,还有冷掉的荷包蛋(有点可惜)。吃着早餐的同时,我也听着旁边的仓野医师与护士谈论有关患者们的话题。仓野医师今天似乎不必去医院,整天都会待在这里,中午前还会去看看未来提到的几位病患的状况。我不禁思忖,如果这就是他的假日,与其说同情,更正确地说,应该是想到他负疚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