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只是一场梦。真是失望极了。」说到这里,真理子从鼻里哼了一声,但表情却十分温柔,「不过,人的记忆就是这样。对我来说是件印象深刻的事,但别人或许根本不当一回事,像这样的事倒很常见。所以,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这点请你一定要了解。那么,容我再次向你打招呼——好久不见了,学长。谢谢你当时给我钮扣。我本来想报复地跟你说钮扣和制服一起扔掉了,不过说真的,我还是珍藏得很好。因为那可是名人的东西,搞不好哪天会变得很值钱!啊!当然,要集世界注目于一身的如月敬辅,记住我们这种芸芸众生毕竟不可能。」
「对不起。」
「不必跟我道歉,你看,茶都冷掉了,人家特地为你泡的茶——所以我说,有空跟我道歉,还不如赶快喝茶比较好。虽不是高贵的好茶,却是我精心泡出来的,茶里放满了猪头如月,还有如月敬辅这个大笨蛋等等很多的心情,这样的味道可是美味极了。」
我听着她对我的嬉笑怒骂边将茶送到口边,口感是有些苦涩,但却感觉带有一丝甜味,「已经十一年不见了。」
「是啊,十一年不见了。」真理子举起左手搔了搔头。
突然隐约想起,音乐室里似乎有一位学妹常会出现这样的动作。
「所以,真相是,我很想见如月学长才邀请你们来的,不过藤本完全不知情,拜托请你保密。未来知道,还有荻原也知道。唉,就是因为这里没什么娱乐,所以只要有一点小事大家就兴奋得沸沸扬扬的。但是——虽然很失望你不记得我的事,不过你看起来比我想像得还更有元气,让我安心不少。其实,在看到那件报导之前,我早就将你忘得一干二净了,所以我们是半斤八两。因为是从报导里知道那件事的,所以我想问——你是真的无法再弹奏钢琴了吗?」
「也不是完全无法弹,只是无法在人前演奏了。所以,那一颗钮扣肯定是毫无价值了。」
「那是两回事。不过,真的是这样吗?可是我,唉,对不起,说不出所以然来。」
她到底想说什么,我完全摸不着头绪,正打算问清楚时,她看了一下手表,突然大呼一声,「唉呀!我又糊涂了,对不起,不赶快去洗澡就来不及了,千织可以马上准备好吗?香皂和洗发精那里都有,毛巾我可以借她用,只要准备换洗衣服就行了。」
「那我马上准备,不必三分钟就能搞定。」
「这样的话,就一起去吧!她可以直接到我房里。」
「那就拜托你了。」
「千织,和姐姐一起去洗澡。」
「嗯,洗澡。」千织开心地起身缠着她,我急忙从行李袋里将千织的换洗衣服拿出来交给真理子。
「那千织就暂时交给我保管。」说完,真理子又忽然大喊,「啊,对了。」接着告诉我大澡堂的位置。
「帮千织洗澡并不费事,但帮她冲洗发精时,要记得先跟她说一声,要不然洗发精若流进眼睛里,她会哇哇大哭,很吵的,麻烦你了。」我交代道。
走往门口真理子忽然站定身子,让走在她身后无预警的千织差点撞上她的背。
「嗯,那个,如果引起你的不悦,我先跟你说声抱歉。不过我若不说出来,心里反会闷得受不了。大概是养成这种思考习惯了吧,嗯,有点不好启齿,但我想告诉你,我觉得现在的你比起以前要好太多了。到底哪里好我一时也说不清楚,虽然我们几乎很少有机会交谈,但我就是有这样的感觉。真对不起,我不该突然莫名奇妙对你说这些话——
「嗯,其实我倒有点羡慕千织。唉,算了,不说了。请放心,我不会将千织当成人质来威胁你,我会将她洗得干干净净地还给你。对了,我洗澡会花满久的时间,所以带千织回来的时间会比较晚,所以你可以慢慢地好好洗个澡!那就待会儿见。」
千织很不可思议地打量说这些话的她。千织到底理解了些什么、在讶异些什么,我完全无法想像。结论是,除了我以外,千织有了其他感兴趣的人,而且还是我不认识的人,总觉得有点吃味。
独自在陌生的地方思考这种事,忽然觉得肩上的疲惫感又全数回来。或许是中午过后就一直抓方向盘的缘故吧!总之不管了,我也去好好泡个澡,于是边准备边又抽了一根烟。
真理子与千织都不在的房间里异常寂静,还烟草烧燃的嘶嘶响都听得一清二楚。
※
更衣处没有半个人影。我想,应该是快九点半了,所以病患们都就寝了吧!
大概是考虑轮椅进出的缘故,更衣处也设计得非常宽敞。淡蓝与粉红的置衣篮并排在靠墙的架子上,只有后方一个篮内放着看起来应该是男性的衣物,其他的篮子皆空无一物。看这情形,让千织在这里洗澡应当也无妨,这么一想,忽然又发觉,对这空无人烟的澡堂感到安心的,其实应该是我自己。
当然洗澡是不可能还戴着手套,我没去过大众澡堂,不过曾有一次和母亲、千织在温泉迎接新年,泡汤的地方是公共浴池。那大概是五年前的事了。千织由母亲带去女汤泡温泉,所以那是我第一次体验到伤口被人直接注视的感受。
原来大家对少了一根手指的人的反应就是这样。大概他们都联想到那个地方,所有人都有些惊恐地和我稍微保持距离。看到没有指尖的无名指,却又发觉最后一根小指还存在,神情马上就变得怪异。我并未打算要解释,反正那些眼光绝非好意。
我选了最里面的位置脱下衬衫。因为正值初夏,所以没穿内衣。正当我依序将手表、手套取下之际,突然听到开门的声音,抬头一望,应该是那衣服的主人,他正站在铺板上扭着毛巾,对方也发觉有人在场而抬头望来。
「你是谁?」对方的声音有些低沉,但由于全身赤裸,而我正要抽出长裤的皮带,因此那严厉的口吻却反让紧张的压迫感消去不少。
「我是如月敬辅,是明天要演奏钢琴的小孩的监护人。」说毕,我点头行了个礼。
「啊,对!」对方往前走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