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前一日·至黄昏

与右半球,这种说法应该就比较不会搞混。大脑新皮质是高级精神活动的中枢,但是,若说只有人类才有高级精神活动,未免言过其实。我们现在不只知道猿猴有学习能力,连狗也会作梦,这就证明它们的大脑新皮质也同样活跃。最近学界还发现,大脑新皮质就像地图一样,分成许多不同区块,每个区块负责不同的精神活动,或足由某个区块为主,带动其他区块一起活动。另外,我刚才也提到,从发现脑波开始,我们的科技已经进步到能利用代谢量与血流量的变化自人体外部确认,人在进行何种活动时,脑部的哪个部位会特别活跃。

  「现在来谈谈额叶。大脑被称为「叶』的部分,除了额叶,还有颞叶、顶叶与枕叶,共四个部分,此外,范围比『叶』小的则是「区』,若照世界地图那样区分,『叶』就是国家,『区』就等同于国家中的省或县。这样你应该比较容易理解吧!」

  此时,敲门声响起,白石太太送红茶进来。她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沉稳自制,但现在看到她对千织轻轻挥手的样子,才发现她也有温柔的一面。她对我们点了点头后,随即退出房间。

  「请用,别客气。在红茶里加片柠檬一起喝会比较好,可以多摄取维他命C。因为人体无法自行合成维他命,所以有机会的话,自然是多多益善。」白石医师说。

  我将柠檬片放进茶里,千织也立刻模仿我的动作。我心想,白石医师连喝茶时都不忘来个机会教育,而且还奇妙地很具说服力。

  「刚刚说到大脑的分区。现在的通说是,大脑皮质可依据神经细胞结构的不同而分为叫十八僩区,但这区分是否适当则众说纷纭。这是由二十世纪的德国……呃,还是奥地利?总之,是由一个学者布德曼做出的分区,他将前面的四十七区用数字1到47来命名,却跳过中间几个数字,直接用52为最后一区命名,至于他为什么要跳过中间四个数字,这到现在还是个谜。」语毕,白石医师停下喝了口茶。

  从头到尾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在说话,当然会口渴。然而,乍听那个国名而受到动摇的我,不经意地瞥了千织一眼,发现她正非常不安地偷觑我。我给她一个「没事」的笑容,她脸上的不安仍没消失。

  「暂且不提这个世纪之谜,先来解释这些区块各自的功能——这可是近几年的脑生理学的大热门——不只我刚才提到的『走路』这种生理运动,连精神行为都与大脑活动有极大关连。简单地说,光是『看』这个举动,从眼球的转动,水晶体的收缩,视神经接收颜色、背景、对象等资讯并进行整合,再与过去『看』的经验对照,都属于大脑的活动。

  「而且愈高级的精神行为愈是如此,但要借由测试被实验者得到进一步的确认却很困难。譬如,我们想得知脑部在进行数学运算时的脑波,而受测者也照指示开始计算数学,但在这段时间里,受测者的脑中不见得只会思考数学运算这件事——如果真是这样才奇怪——他或许会想『好像有点饿,等一下算完就去吃饭好了』,也或许会想『不能分心!要专心算数学』。当然,受测者的访谈从最初就会被采纳,但研究者也必须补上连受测者本人都无法积极意识到的情绪变化,在这个过程中,研究者常会加入过多主观意识,因而难以确定测试得出的脑波是依据何种思考产生。即使如此,经过各国学者不懈地努力,如今也已明白这些分区大致的功能。

  「我们回来看千织的情况。她额叶联合区中的第44区——俗称布洛卡区——一带的脑波活动并不频繁。布洛卡区是额叶中功能较为明确的区域,就如你所知,它职掌了多数的语言功能。我会觉得不可思议,是因为她这个区域没有受到任何明显损害,但是,不论怎么检查,结果都显示这个部位的脑波活动、代谢量、血流量都非常微弱,并不是说这部位的脑细胞已死,只是没有它在活动的明确证据。当然,光凭这几次检查并不能妄下断言,但我同学在给我千织的资料时也说了,千织大脑中的这个部位似乎处于冬眠状态。

  「一般人常说,人脑有绝大部分没被使用到,这句话并没错。人脑最大的功能之一是保存记忆,但基本上,负责这部分的脑细胞并不怎么活跃,这不是说它们死掉了,而是处于类似冬眠的状态,所以才会推测千织的部分脑细胞应该是基于先天的不明原因而陷入冬眠,而且,为了弥补大脑左半球的沉滞不动,右半球的活动于是变得比常人更加活跃。可惜的是,我并没有找到与千织情况类似的病例,也没有找到有效的治疗方式——至少国内没有。」

  白石医师说明到一半时,我便开始皱起了眉头,因为医学上的专有名词愈来愈多。我知道他非常仔细地说明,也很努力理解了大半部分。为了解释千织的情况,我想,这些专有名词的出现也是必然的。

  「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做比较好?」犹豫了好一会儿,我终于开口问。

  「这我还无法回答你,千织的情况并非脑部受损,所以进行外科手术也没用。老实说,目前的资料还太少,我只能建议你们最好带千织去设备完善的医院进行更精密的检查,充分掌握她的症状与原因。不过,就像我一再说的,人脑还有许多人类未知的奥秘,所以我也无法保证做了精密检查就能找到治疗方法,刚才说的先天性因素也是因为没有发现后天性原因才如此推论。

  「我也不知这么说妥不妥当,我接下来的话并非基于医师立场,纯粹是个人意见——如果我是研究者,我会将千织的检测数据当作研究材料,因为她这种情况并无前例可循,或许会有什么新发现。换句话说,不论千织的医师是谁,他们都很难单纯地将千织视为病患,一定都会想研究千织这个病例。这样一来,他们必须让千织进行许多测试以取得大量的数据资料,这些测试会多到你无法想像,而每项测试都各有专家负责,更遑论测试之前的各项检查。换句话说,千织势必会接触到许多人,而我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你说千织只要一见到陌生人就会异常紧张,虽然这有可能是因为她的障碍而引起的心理压力,但换个角度看,这种心理压力可能从她幼儿时期起便存在了,并形成她如今的障碍。若是如此,这些测试只会让她的心理压力持续增加,所以我才会感到进退两难,不知该不该建议你让千织接受这些测试。即使千织很努力地忍耐并接受这些测试,很遗憾地,我也无法向你保证最后的结果对她一定好。

  「真是惭愧,竟然在患者面前说出然法保证能治愈这种话,我实在不是个好医师,但是,实际情况就是如此现实,大家都深信唯有想知道、想理解、想把握现状的这些念头,才能够进行治疗。确实,我们对人脑的理解愈来愈深入,但这与千织的问题是两个不同层面的事,当然,我相信总有一天,这两者必能相提并论,但很遛憾地,并不是现在。而且根据我从令尊那里听到的,这女孩最近还受到极大打击,考虑到这一点,我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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