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不露面。我解释说,千织一直都是这样。对方低声回道,他已经听父亲说过了,但没想到千织会这么顽固。随即便打消诱千织开口的念头,请我们坐下。我一坐下,千织也立刻坐到我身边,拼命想将自己塞到我背后。
苦笑地叹了口气后,白石医师说:「为了这次会面,我已经事先与千织之前的医院取得联络,并透过一个在那家医院的同学打听了千织的状况,不过,像PET与MRI这些资料还是无法取得……」我不禁插话请教那些没听过的专业名词,他很亲切地仔细解释,「PET就是正子放射断层造影,MRI是核磁共振造影,虽然这些与CT一样,都是从体外确认体内状况的方法,但PET与MRI主要是根据身体的代谢量与血流量的变化,确认人脑的活动状态。千织做了这两种检测,不难想见当初她父母有多努力想找到解决方法,而且当时的资料能留到现在也真是了不起。」
虽然白石医师的话有九成我都听不懂,只能无奈地点头应和,却也让我稍微改变了对千织双亲的想法——看样子,实际情形似乎与我认为的有些出入。发现我仍一脸不解,白石医师似乎微感困扰,不停思索该如何解释给我听。
「单就结论来看,她的大脑没有任何损伤,有杏仁核,大脑新皮质上也没有缺少任何器官。」
「对不起,打断一下。你这么说,是不是指千织的大脑先天就欠缺了什么?」
「没错。」白石医师难以启齿地点了点头,「我没有遇过这类病患,不过,先天性缺少部分杏仁核或海马回的病例确实存在,这两者都是大脑的器官。我举一个比较极端的例子吧!你知道什么是无脑儿吗?」
我忘了以前在哪儿看过,对这名词稍有印象,遂点了点头。
「简单地说,无脑儿就是出生时没有大脑。因此,这种小孩生来便不需要保护、容纳脑部的头盖骨,却又带着头盖骨出生,真是令人无法理解……啊!话题扯远了。」白石医师低声说,有点尴尬地继续说,「所以,就我所了解的部分来看,千织并非重度智能障碍,当然这只是比较性的说法,对当事人来说,或许一点意义也没有。千织的IQ有七十八,其实不算低,我想,她需要的只是周遭人对她的理解,这对一般人来说稀松平常,对她却非常重要。此外,还有一点比较奇怪,或许该说是不可思议,所以我觉得应该有必要与你讨论一下。」
说到这里,白石医师忽然噤口不言,视线移向旁边,脸上的严肃表情变成了笑容。我转头一看,原来千织从我身后露出脸,眨也不眨地直盯住他。
「午安,你好。」白石医师开口,一字一字地说。
千织的视线不变,只将头轻轻点了一下,当作行礼,然后用想说什么似的表情看我。
「这是白石医师,向医师问好。」我说。
「午安,你好。」千织稍稍蹙眉,终于缓缓开口,并用与刚刚一样的姿势点头行礼。
「不晓得为什么,她非常怕生。」
医师稍微侧头想了想,开口说:
「似乎真是如此。这种近乎病态地对他人抱持恐惧的例子,起因就在我刚才提过几次的杏仁核上。有人说杏仁核掌管了人的情感,我虽然无法断言这个说法适不适合,但这个器官确实与人的情绪有相当大的关连,而且,杏仁核在群体生活的生物上非常发达。
「生物本能上会惧怕其他个体,也就是其他未知的物种。譬如老鼠绝不会放任自己的好奇心去接近蛇或老鹰,又或者不认识自己的猎物,恐怕就连小猫看到老鼠都会吓得逃走。而且,这个原理也适用于同种的个体之间。
「但是,如此一来,这对鸟类或哺乳类就会造成麻烦,因为它们的新生儿出生后都得紧跟在母亲身边,而母亲为了哺乳,必须暴露出全身最脆弱的部位——腹部。另一方面,那些不群体生活就会有绝种危机的草食动物们,也会因为本能而害怕其他同类。因此杏仁核便担任缓冲这种恐惧本能的角色,所以才会在大脑生理学中被归类为掌管情感的器官。会不会很难?」
「嗯。」我搔搔头,颔首。接着很成接地说,「但我大致上还听得懂。」
「真是抱歉。总之,千织的杏仁核没有任何问题,脑波也检查过了,数据显示她大脑的这一部分甚至比平常人还要来得活跃。」
听着白石医师的说明,我多少能理解他的意思,他是说千织对情感的感受很敏感吧!
「但是那个脑波……有点不可思议!」医师轻咳了一声,接着说,「你知道左脑与右脑的分别吗?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右脑比较活跃?」
「没有——请问,大脑也有左右之分?」
「没错。你应该知道何谓半身不遂吧?半身不遂是因为部分大脑受损所引起,如果受损的地方在右脑,半身不遂的症状就出现在左半身,反之,如果在左脑,右半身就无法动弹。但这也不能一概而论,因为半身不遂的情节轻重会依大脑的受损程度而有所差异。人类的运动与脑部密切相关,甚至可以说,人类的生命活动全归脑部管辖。不过,虽然如此,我们却还无法完美掌握两者之间的关系。我们来假想一下脑部的活动,想像脑部有个小矮人穷其所能地蜷起身体,缩在里面——它被称以哥德《浮士德》中的『homunkulus(侏儒)』——小矮人的右脚受伤,被影响到的反而是左脚。」
「但千织不一样。的确,她有些地方很笨拙,却不是不能照自己意愿活动,她甚至还会弹钢琴。」我反驳。
「钢琴——这倒是不坏。」白石医师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突然换了个话题,「对了,你们渴不渴?喝红茶好吗?」
「嗯,好。」虽然突然被这么问有些错愕,但我倒是真的口渴了。千织也是同样的回答。
「由纪,麻烦你送茶过来!」白石医师站起来,探头向走廊大喊,「我的住家与医院是连在一起的——刚刚我们说到哪儿了?对了,是小矮人。总之,大脑的左右之分与千织的情况应该没有直接关连。你说千织会弹琴,是吗?那她的大脑皮质运动区应该没什么问题。
「左脑与右脑是我们一般常用的名词,以生理学用语来说,则是指大脑新皮质的左半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