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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院子好像变大了。」
「变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真的。」
我们都好得意。
「拿去切开。」老爷爷从屋里抱来一个大西瓜。菜刀和砧板就放在阳台边。我们像是被蚊香和干衣服的味道吸引过来似的,纷纷坐到阳台边。
老爷爷敲了敲西瓜,说:「熟了。」为什么光敲外面,就可以知道熟不熟呢?山下学老爷爷的动作,敲了敲河边的头。
「干嘛啦!」
「里面有东西吗?」
河边气得反敲山下的头。山下抱着头大笑。河边整个人压在山下的头上,山下叫道:「唉呦,要破掉了啦。」
「别胡闹了,你们两个。」我才说完,河边就敲我的头。
「好,不玩了,扯平了。」
「这是什么意思?」
山下愈笑愈大声。我狠狠地敲了他的头。
「好痛!」
「吵死了,你们。」老爷爷不耐烦地说:「回去!」
「等西瓜吃完我们就会回去。」河边回答。他大概忘记是他叫我们不可以和老爷爷多说话的。
「讨人厌的小伙子。那就快吃!」
「这西瓜,算是植物的果实吧!」河边摸了摸西瓜:「这果实真巨大。最早看到这种果实的人一定吓坏了。」
「西瓜让你切。」老爷爷对河边说。
「不行啦!」
「为什么?」
「我没切过。」
「连西瓜都没有切过吗?」
「我们都买切好的。买一整个西瓜,会吃不完。」河边答道。
老爷爷点点头,看了看西瓜。想必老爷爷也是很久都没买过一整个西瓜了。
「切切看嘛!」山下怂恿河边,并顺手拿起菜刀。就在这时,他陡地站起身来,把菜刀摆在阳台边,说了一声「等等」,就朝门外走去。
「干什么啊?」
「我马上回来,等一下。」
过了十分钟左右,山下上气不接下气地回来了。他手上握着一块黑黑的东西,看起来好像是写毛笔用的特大号墨条。老爷爷看到他手上的东西,恍然大悟。山下笑了。我却不晓得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在流理台。」老爷爷说。山下脱下球鞋,拿着菜刀往屋子里面走。他走到屋子的最里头,那里有一个面窗的流理台,他先用水将那块长得像石块的四角形弄湿,然后,就开始传出磨擦东西的声音。
「他在干嘛啊?」
山下看都不看我们这边。老爷爷脱下凉鞋,走进屋内,我和河边跟了进去。
暖炉矮桌已经被收起来了。在那间六个榻榻米大的房间里,眼睛看得到的,就是一张小桌子、电视、放电视的柜子、衣橱和壁橱。屋子被收得干干净净的,只有一个装有麦秆的蓝色枕头,散放在屋中一角。除此之外,你看不到半个装饰品,甚至连个假花或月历都没有。所以,一眼看去,不免让人觉得有点单调。
再往里面走,就是厨房,厨房里发散着阴阴湿湿的气味。而这种气味,也是老房子特有的气味。木造地板冰冰凉凉的,让人觉得有一股冷气直渗脚心。厨房的右手边是玄关,左手边大概就是浴室和厕所了。流理台的前端,挂了两个小锅子,旁边则放了一个洗好的茶杯。
山下右手紧握住刀柄,很有规则地在石板上磨起菜刀。他用左手的四根指头压住刀刃。他紧咬着嘴唇,显得极为认真。
「你在磨刀啊。」河边一副很佩服的样子。
「他很会磨。」老爷爷说。
「当然了,我们家是卖鱼的。」山下停下来休息:「我爸爸更厉害。」
山下稍微挪了一下菜刀的位置,又开始磨了起来。
「所有吃的东西,如果刀功不好,味道就会变差。」山下说完这一句话,就不再出声。四下突然变得好安静。我们所能听到的,就是咻咻咻的磨刀声和从院子传来的蝉鸣。
「你以后也打算卖鱼吗?」老爷爷问。
「我也不知道。」山下盯着被磨得发亮的刀刃直看。那表情好像是古装剧里的武士在收拾自家的宝刀。他接着说:
「我妈妈说,像爸爸那样卖鱼,一辈子苦哈哈的,有什么用?而且,也不会有人要嫁给我。所以,她叫我要用功读书,将来要做不一样的事。」
磨刀的动作暂停了下来。山下换了刀面和手势,又开始磨了起来。
「可是,我一直觉得爸爸的工作真好。」山下说完,把拇指放到刀刃上,想看看磨得够不够利。
「喔,危险。」河边说。
「放心。」山下笑道。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山下这么有自信。
「你有没有切过自己的手?」我问。
「有啊。不过,如果一直害怕被切到,而不敢去碰,那就永远学不会了。」
「说得好。」老爷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