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白 006-010

  006

  我直到刚才都不知道两件事。

  首先,明明至今有很多机会站在窗边眺望,我却不知道从自己每日勤勉向学的教室窗户,看得见我所居住的那个家。

  为什么没有察觉?

  为什么没看到?

  那个家当然有映入我的眼帘,我的意识却没有认知到那个家。简单来说,就是和「遭遇怪异就会受到怪异的吸引」相反的道理。

  我想,我早就把那个家排除在我的意识之外了。

  至于另一件我不知道的事情,则是那个家失火令我受到的打击超乎想像──我哑口无言。

  足以令我脑子一片空白。

  受到强烈的冲击。

  阿良良木在这方面似乎有所误会,但我不是那么成材的人,拥有普通人程度的破坏冲动。他即使经历黄金周的恶梦,依然对我的人性信赖过度──不,或许他只是视而不见──但我曾经好几次许下「那种家还是消失算了」这样的愿望。

  但我没想到真的会消失。

  没想到那个家消失,会令我产生如此强烈的失落感。

  并不是产生了感情。

  何况我不想把那里当成自己家。虽然刚才不小心说那里是「我家」,但那只是一时之问脱口而出的话语。

  但我对那里的情感,足以令我脱口说出这种话,这也是无可撼动的事实。

  是好事?

  这个答案令我犹豫。

  对,这是事实。

  所以是坏事?

  两种方式都说得通,但是无论如何,事到如今为时已晚。

  因为,消失了。

  我居住十五年的那个家,永远不存在了。

  我不顾自己今天迟到的处境,向保科老师申请早退,并且理所当然立刻获准。虽然没办法像神原学妹那么快,但我尽快跑回那个家,目睹消防车与群众团团围住现场,此时火势已经扑灭了。

  火焰已经熄灭。

  什么都没有了。

  虽然没有延烧到邻宅,却全毁到一根柱子都不剩。

  这是在申请火灾保险金时非常有利的要素,或许称得上是本次事件的救赎之一。

  说来卑鄙,不过这是最重要的事情。

  啊,不对不对。

  最重要的事情,当然是确定无人丧生。这一点完全不用担心,因为我已经出门上学,我应该称为父母的「另外两人」也几乎不会在中午之前返回住家。

  因为家里的三名成员,都没有把这里当成家。

  只是住家,不是家。

  但是伦巴应该葬身火窟了。我哀悼著每天早上勤快叫醒我的自动扫地机。

  比这个家更令我哀悼。

  除了伦巴,还有各种东西被烧掉,应该说一切付之一炬,不过我终究只是一名高中生,原本就没什么重要物品,不会因此而感到困扰。

  真要说的话,我的困扰就是衣物被烧光了。

  不,这一点或许也能套用在我应该称为父亲的人,以及我应该称为母亲的人──那两个人也不会把重要物品放在住家里。

  重要物品应该都放在职场。

  我如此心想。

  那个家,不会令我们想把重要物品放在里面。

  感觉会被弄脏。

  总之无论如何,这些尽是我不知道的事,有很多事是这个家烧掉才首次察觉。虽然我并没有当面见过本人,不过这或许就是那位骗徒──贝木泥舟先生所说的「应该在这次事件得到的教训」吧?

  我不明白。

  我不懂。

  先不提我是否明白这一点,唯一能肯定的是──我将会流落街头。

  虽然称不上喜欢,假日也会因为待不住,即使没事依然出门打发时间,不过有这个能够睡觉的地方,还是非常令我心存感激。无论如何,这个事件使得羽川家久违的进行家族对话了。

  对话?

  不,即使是我也想像得到,一般家庭不会把这种行为称为「对话」。

  我们的这种行为,称不上是「家庭会议」。

  只是交换意见,并非交流。

  住家付之一炬,理所当然会衍生出各种繁琐的程序──目前连失火原因都完全不明,而且也可能是蓄意纵火,所以很恐怖──这是长期问题,还是孩子的我无能为力,所以这天的对话主题是当前的问题,也就是「今晚睡哪里」。

  羽川家没有能够就近协助的亲戚,所以这个问题当然没有议论的余地,只能住进离家最近的旅馆。不过对于羽川家来说,这才是问题。

  这是最大的问题,也可以说是唯一的问题。

  我们很久没有同房就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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