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断头台 第四章 大骗子



  真九郎慌张地想要转移视线,理津则是笑着「啊~~跟你想的不一样啦!」如此解释。

  「我没有暴露自己的裸体给别人看的兴趣,现在不是那个意思啦。」

  「可是……」

  理津无视于惊慌失措的真九郎,继续解开扣子并且拉开睡衣。

  真九郎顿时屏住呼吸。

  「怎么样?很夸张吧!」

  理津的身体上挂有无数伤痕,那些并不是普通的伤痕,而是被重复切开又缝合的痕迹,开刀过度的肌肤已经呈现混浊的暗褐色,甚至有点扭曲变形,然而脖子以上却毫无伤痕,此种强烈的对比更加突显出伤痕的惨状。

  「看到这些伤痕的人都会被吓到喔。」

  理津不禁笑出声,而伤痕则是随着她的笑声上下起伏。

  「这个就是在八年前,我被卷入某个混蛋在机场引起的事件中受伤的痕迹。」

  八年前在机场发生的事件。

  难不成……?

  理津看着真九郎惊讶不已的脸,便点头表示真九郎心中想的是「正确答案」。

  「我当时也在那个机场里面。」

  理津继续述说距今八年前美国发生的国际机场爆炸事件,理津也在那个出现大量死伤者的地方,当时的她才九岁,就在享受完睽违已久的家庭旅行而准备回国时被卷入事件中,然后不幸失去双亲,只有自己侥幸存活下来。

  「我马上就知道你是从那个事件中存活下来的人,因为你的名字很少见。」

  事件发生后,不只是牺牲者的名字,连得救民众的姓名都被公布出来,当时生还的孩童并不多,而且日本人更是少数,因此理津还记得当时的名单里有「红真九郎」这个名字。由于当时真九郎拒绝碰触任何有关事件的消息,因此完全没有观看报纸和电视,如果当时稍做过目的话,说不定也会在和自己同是生还者的日本儿童名单里,发现「志具原理津」这位少女的名字。

  「我会雇用你的另一个理由就是这个。我和你当时都在现场,然后我待在这里,而你正在从事纠纷调解人的工作,我认为这个发展很有趣,所以才会雇用你。」

  很多人的命运都在那天的那个地方完全走样。

  真九郎与理津都在这条命运的洪流中,就连现在也是一样。

  「应该说我很幸运,因为我家还算有点财产,所以我能够继续活下来。我身体里的内脏全都换成人工内脏或是别人的,里面已经几乎没有原来的器官,就像是个小小的改造人一样。因为过度改造的关系,所以只要一天不保养就会失去平衡,一旦忘记保养,内脏就会发动叛变,生命机能也会跟着停止。」

  所以理津只能留在这里。

  这八年来只能住在这里。

  「真九郎。」

  理津扣上睡衣的扣子后,有点疲倦地吐出一口气。

  接着,对着呆呆地站着不动的真九郎问道:

  「八年来,你过得很幸福吗?」

  真九郎张开眼睛时,眼前只是一片黑暗,赶紧起身寻找光源的真九郎看到紧急照明灯的灯光后,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对了,我正在正门大厅的沙发上睡觉。现在到底几点?喉咙好渴,而且全身汗流浃背,于是真九郎将毯子放在沙发上,起身前去寻找洗脸台。湿答答的鞋底时常粘在地板上,真九郎一边觉得非常难以行走,一边继续前进。他下意识地走上七楼,来到理津的病房前,真九郎将手放在门上,静悄悄地打开门,随即看到在这间宽敞房间的正中央有张大床,茶几上的灯散发出微弱的光线。理津还醒着,有个人坐在她身旁的圆椅上,真九郎发现坐在圆椅上的是银子。正当真九郎打算询问银子为什么会在这里的时候,他注意到躺在床上和银子说话的人并不是理津,而是真九郎本人,红真九郎正躺在床上,于是真九郎回到走廊上,转头查看病房的名牌,上面写着『红真九郎』。真九郎突然恍然大悟,原来这是梦,至今发生的所有事都是梦,此时真九郎的意识回到病床上,身旁的银子难过地看着自己。真九郎为了缓和两人间的气氛,因此向银子诉说刚刚的梦,他开始说着从瓦砾下被救出来后,自己认识一位名为柔泽红香的女性,在她的引导下学会崩月流的功夫,虽然修行十分严苛,但是崩月家的人都很亲切,所以自己总算能够苦撑过来,接着成为纠纷调解人。真九郎对银子说着「很棒吧!」并且露出自负的笑容,银子也跟着说「很棒呢!」而回以微笑,真九郎便继续述说自己认识九凤院家的女儿,和她的感情变得很好,她是个既聪明又乖巧的小孩子,我却不小心伤害她而让她哭了,她好像很讨厌我,而且没办法跟她和好,我好想跟她和好喔!好想跟那个孩子和好喔!

  喉咙卡着痰的真九郎忍不住开始咳嗽,虽然他想要调整急促的呼吸,却仍然咳个不停,于是银子将手放在真九郎的后脑勺边喂他喝水,其实真九郎想要靠自己喝水,但是他做不到,因为被瓦砾压碎的手脚已经救不回来了,真九郎已经无法走路,也无法自己从床上坐起身,但是他并不难过,因为只要这样度过八年,就算讨厌也会习惯一切。虽然真九郎的话还没说完,银子却看向手表并且站起身,穿着高中制服的银子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十六岁少女,而真九郎无法成为高中生,只能躺在病床上迎接自己的十六岁。真九郎会一直在这里,不论现在或是直到未来,将会一直躺在这里。银子关掉茶几上的灯,并且缓缓离开床边,真九郎则是一直盯着银子的身影。今天是最后一次,银子已经不会再过来探望自己了,她有自己的生活要过,根本没有余力照顾一个永远无法痊愈的人。这样就好,我只要一直做梦就好,至少梦里的我还能自由活动,梦里的红真九郎还会使用崩月流的武术,从事纠纷调解人的工作,帮助有困难的人并且严惩坏人,所以我继续做梦吧……

  于是,真九郎闭上眼睛。

  真九郎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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