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秀丽的公主

  大门的门铃已经持续响了二个小时。

  当断断续续的铃声偶尔停歇后,就会传出数十次的敲门声;当敲门声一停止,门铃又会再度响起,简直就是声音的疲劳轰炸。房间的主人杉原麻里子只能用双手紧紧捂住耳朵,在沙发上缩起身子拼命忍耐。她曾经把电视和收音机的音量转到最大试图盖过那些声音,但是门外的男子仍然毫不介意地继续进行精神轰炸。他算准麻里子就在家里,而只用声音持续责难,男子就是以这种方式要她好好反省,在她表示认错并且开门让男子进入房间之前,男子应该都不会插手。

  最近都是这个样子。

  不久前的日子本来不是如此。自从考上大学来到东京后,独居生活也经过半年以上,麻里子的生活过得还算愉快,在大学的社团中经结交第一个男朋友,他是一位名叫柳川的开朗运动型青年。他带着人生地不熟的麻里子熟悉大都会的环境,在宁静乡下成长的麻里子虽然每天忙得人仰马翻,但是和柳川交往的大学生活也相当充实。

  一封信却成为让一切崩解的前兆。

  某天,房间的信箱中出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信封中只装有一张便条纸,内容仅仅写着「我喜欢你」短短一句话。从信封上没贴邮票这点,就可以猜想写信的人应该是亲自把信投入信箱,这也让她感到十分恶心,于是她就把信撕破并且直接扔掉。

  隔天,信箱里又有一封信,让麻里子不禁感到毛骨悚然,因为这封信正是昨天她撕破扔掉的那封信,也就是她去学校前和其它可燃垃圾一起包在塑胶袋里、然后丢在公寓的垃圾处理场的同一封信。写这封信的人把它找出来,用胶带把撕破的地方重新粘贴,接着又把它放进信箱里。她的心中相当恐惧,因此这次她拿剪刀把信剪成碎片,并且扔到大学校园里的垃圾筒。

  隔天,信又在信箱里再度出现。

  剪成碎片的信纸被胶带仔细地粘贴回原来的形状,而「我喜欢你」这几个字也扭曲变形,开面麻里子确定写这封信的人正在监视她,并且还入侵大学的校园里,难道这就是电视和杂志常说的跟踪狂吗?麻里子立刻拉上房间内的所有窗帘,把信纸烧成灰烬扔掉并且立刻报警。她本来还犹豫是否要告诉柳川,但是她认为遇到这种情形找警察帮忙才是理所当然的处理方式,可是,听完她的陈述后,警察的反应很冷静,而且有些冷静过度,毕竟这类跟踪狂的案件多到警察完全没空理会。对警方来说,根本没有多余的警力逐一调查这些小事,在凶杀案递增的现今社会中,麻里子这种小案件就算报案,如果背后没有相当程度的关系,最多只会告知一些生活安全的细节就宣告结案。

  麻里子虽然死缠烂打地要求警方协助,最后却只得到「和男朋友同居的话,对方应该就会死心了吧?」的敷衍答案。她对警察的冷漠应对感到气愤不已,不过同居这个方法似乎倒也可行。只要知道她和男朋友住在一起,写信的人应该就会放弃吧?她和柳川的交往非常含蓄,因为麻里子比较晚熟,所以他们尚未发生肉体上的关系,不过,说不定以这件事为出发点,两人就以发展更进一步的关系,虽然同居还需要培养勇气,但是只要让他住个几晚,应该也能达到效果。

  麻里子把这件事告诉柳川后,柳川立刻沉醉在自己喜欢的女性恳求的快感里,当下就拍着胸脯要麻里子把事情放心交给他处理。柳川在高中时代似乎曾经参加空手道部,因此对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所以他发下豪语,只要待在麻里子的房里几天,就绝对能抓到那个男的。这番话终于让麻里子放下心,甚至还开始幻想和柳川共处一室的许多甜蜜时光。

  让柳川表现的机会立刻来临,就在柳川住进麻里子房里的第一晚,当两人闲聊到深夜而准备就寝时,房外突然有人敲门,两人便从门上的门眼向外偷望,只看见走廊上站着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瘦弱男子。他面无表情不断拍打门板的模样让麻里子害怕万分,按捺不住情绪的柳川立刻打开门走到外面,他首先试着和气地说服对方,麻里子则是躲在柳川身后朝男子拍下一张照片,她心想男子万一逃走,只要有这张照片,警察应该就会接下这件案子吧!男子完全不看柳川一眼,只用有如被墨水涂黑的眼珠子紧紧盯着麻里子,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着:「你竟然敢把我的心意烧掉。」麻里子知道男子正在说自己把信烧掉的那件事,因此当场吓得脸色惨白。柳川见状便叫她退后,并且捏紧拳头对男子发出警告,然而当柳川露出敌意的同时,男子立刻从腰后拔出一把短刀,一挥就切掉柳川的右边耳朵,接着开始进行单方面的施虐。男子就像刻意让麻里子看清楚似地,他把柳川的两只手腕扭断、鼻子打烂、双脚踹断,麻里子被这副景象吓得双腿发软,以为男子也会用暴力对付自己,不过男子似乎对她恐惧害怕的样子感到相当满足,只丢下一句「我还会再来」就转身离开现场。

  于是,麻里子此后的生活就只剩下忍耐。

  受伤住院的柳川完全失去自信,因为害怕男子报复,他甚至不肯向警方提出告诉,只想早点忘记一切而与麻里子断绝关系。麻烦当然要离得越远越好,没有人会想主动接近麻烦,威胁生命的危险当然更不在话下。麻里子当初不顾家人反对来到东京,如今也不方便向乡下的父母求助,因此她只好不抱希望地寻找大学的友人们商量,不过就算有人怀着看戏的心态听她倾诉,却没有任何人肯伸出援手,甚至还有人认为是麻里子咎由自取,并且以嘲笑的口吻指责:「都是你自己让对方有机可乘,根本就是活该」,而且其他人似乎也赞同这种说法,于是麻里子从此不在学校里提及此事。

  说不定真的是这样,或许真的是错在自己。

  听着刺耳的门铃声以及拍打门板的咚咚声,她认为这也许是上天给自己的惩罚,因为自己做出坏事,所以才会受到惩罚。神啊!请原谅我!请你饶恕我吧!她握着离家前奶奶送的佛珠,并且用不停颤抖的双手合十诚心地向天祈祷,当她一祷告,门铃声和敲门声不知为何全部都突然停歇下来。

  麻里子静待片刻,四周仍然保持一片寂静。

  她只听到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神原谅我了吗?

  但愿如此,当她再度双手合十打算继续祈祷时,突然有人在她耳边说话:

  「想要我原谅你吗?」

  啊!她不禁发出惨叫声,缓缓地车头看向声音的出处。

  那双仿佛被墨水涂黑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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