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掉头右转走了十五步,回到了老家。嫂子在家里。尽管我听说他们两年前结婚的,但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慌忙打了声招呼。
「你你你你、你好。我是这个家的次男翔……」
「哇,初次见面,我是良子」
良子小姐把我带到客厅,给我沏了杯茶。一开始我们的对话还不是很利索,渐渐地就从地方话题聊开了。晚上父母和哥哥也都回来了,虽然他们看到我都多少有点吓一跳,但是也没有像『不见踪影的人回来了!』般的热烈欢迎。因为我学生时代每年都会回老家探亲,现在也每个月会打一次电话回家。不过妈妈还是为了我紧急改变了晚饭的菜谱,给我做了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炸猪排。坐在餐桌上的哥哥说道。
「对了,翔的房间已经变成储物室了,不赶快收拾好的话今晚睡不了觉啊」
「打扫等下再做吧。很快猪排就炸好了」
「话说你现在在干什么?不要做些让妈妈哭泣的事情哦」
我将视线从父亲身上移开。
「我、我是自由职业啊……嘛,确实不是很安定,但是现在这个年代就算公司社员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啊!」
「翔君的饭碗这样可以吗?你还年轻,可以吃很多吧」
「啊,非常抱歉,良子小姐——」
就这样一天两天过去了,到了除夕夜。大家都坐在沙发上看红白歌会。
我的公寓里没有电视。因为资金紧缺把它给卖了。所以时隔数年又能欣赏到红白真是让我非常感动,我看着穿着很厉害的服装在空中飞舞的家伙,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过年后吃了荞麦面,之后还跟大家一起去了年初参拜。我双手合十地祈祷「希望今年能够顺顺利利」
多亏如此,今年的元旦过得是超乎寻常地安乐。免费吃了很多烩年糕。好吃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亲戚在年初的时候也来拜年了。我给了父亲的哥哥的儿子的女儿文绘酱(四岁)包了一些压岁钱,还给了母亲的哥哥的女儿的儿子的续弦带来的儿子一树君(六岁)一些。心情真的是很好。被窝很暖和,真是太棒了。我吃完就睡,起来后逗弄逗弄家里的猫又睡过去。回老家之后的一星期里,我的体重就恢复到了绝食前的水平。我一边帮忙洗碗一边哼着歌。然后想道。
我意外地能够从容精神地活下去啊。
当然只是想而已。
「那么,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我对一脸惊讶的大家说道。
我打算坐五点的巴士去机场,坐当天最后一班飞机回东京的公寓——父母、哥哥和良子小姐七嘴八舌地挽留我,但是能够挽留我的只有花(出自『寅さんのことば 風の吹くまま 気の向くまま』)。我紧紧地绑好鞋带,离开了老家。虽然现在才四点,但是已经日暮西山了。在清澈的夕阳天空之下,我踩着细小的雪粒走了起来。松井商店还没有倒闭。小时候两个人潜进去被狠狠骂了一顿的混凝土工厂现在也还在继续经营着。甚至小柳桥的桥主梁上用喷雾器喷上去的涂鸦都还能看见。
『forever love・堇』
「真没办法啊。我是笨蛋啊……」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我离开桥下,在沿河的小道上往南走着。多亏月光明亮,才能走到平常的乡间小道上。然后我在腐烂的木制电线杆下嘀咕道。
「呐,已经十年没有这么安稳过了。这真是最棒的一月啊」
「…………」
「谢谢你,空气……我真要被梦想和希望闪耀双眼了。但是我要走了」
不一会儿我来到了海边。
在被雪覆盖的沙滩上,连一个脚印都没有。
风平浪静,海洋另一边的硕大月亮照耀着我。回过头去,地上留下了钢筋水泥块般的细长黑影。
我走到沙滩的正中央。在那里静静地坐了下来。然后仰面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眼皮上似乎有雪落下来了。
或者说似乎是我升起来了。
感觉我渐渐向着上方,向着天空的方向升了起来。
就这样我似乎变得稀薄了,渐渐透明了。
「…………」
没错。完全没必要特意和堇见面。
如果那个夜晚我真的和卡罗拉相撞的话,或者如果我一开始就不存在的话,那么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这里本应什么也没有的。
「可是我之所以还活着,之所以会在这里,全都是因为你的错吧。明明什么都没有的,却假装让我看到好像有的一样,这全都是你干的好事吧」
也就是说一切都是空气。空气当中有我,我就是空气本身。一切都是一片空白。是裂开后会消失,消失了后又会出现,幻觉和妄想的空气。
可是,这些也马上就要结束了。
体温渐渐消失。
心跳渐渐消失。
我想要睡过去了。
*
「但是……」我不可思议地想道。
梢在非常凑巧的时刻到我家来帮助了我。
和卡罗拉相撞的时候,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