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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半夜,我正作为孤独的交通量调查员,一边目送着红色的车尾灯从眼前的过道穿行而过,一边不断按下右手上的计数器。
在步行桥上的折叠椅子上坐下来,一边喝着罐装咖啡一边数着来往车辆数量的我,是一个二十四岁的自由职业者。
——要、要说初夏的夜晚可真冷啊。如果穿了更保暖一点的衣服来就好了。
但是这种刺骨的寒冷却让我的内心炽热地燃烧起来。
啊啊,这种孤独,就像是在黑暗夜空下孤单一人那样。
那些闪烁着银色光亮的尾灯离开的卡罗拉,它们的目的地是各自的家。或者是温馨的家庭、或者是美丽的恋人家中,他们以一种不用这么快也可以吧的高速,快速地通过了步行桥。
另一方面我一无所有。在这广阔的宇宙中完全不存在束缚我的东西。
——这种绝对的自由让我内心感到炽热。
没错——尽情享受着以孤独为代价换来的自由的我是一个自由职业者,偶尔感到寂寞的时候,我会一边想着堇一边唱歌。
「啦啦啦——我们差不多该结婚了吧堇——」
可是阻碍我那帅气孤独的存在现在正站在后面,一想到她在我背后我就起了鸡皮疙瘩。就连堇正和不知哪来的臭小子亲热中这件事也想了起来,产生了一种想从步行桥上跳下去的冲动。
虽然好不容易制止了自己这种想法,但对那家伙的恐惧和郁闷心情却没有消失。
现在已是三更半夜。
不知怎的突然间车流消失了,在万籁俱静的漆黑乡间国道上,只有我和那家伙两个人。
说出「一直都在身边的空气!」这种不明就里的话,像狐狸附身一样,或者说像精神病发一样存在的那家伙,正站在我的右后方——
「……不,不对」
我摇了摇头。
无论那家伙是幽灵,是超能力狐狸,还是精神病所产生的幻觉,在黑暗中潜藏的实体就只有我。这种事情必须要时刻谨记。因为前一天报纸上报道了道路杀人魔的杀人事件。在涩谷繁华街里有一个拿着菜刀的男人,接连不断地刺杀家庭主妇和女高中生。
他的杀人动机是这样的。
『三岛由纪夫用心灵感应命令我这么做的!我不这么做的话日本就有大麻烦了!』(译注:三岛由纪夫(1925~1970),日本著名小说家,后为极端激进政治目的切腹自杀。)
真不禁让人对他产生同情啊。
他肯定也不想做这么过分的事情的。但是如果耳边无时无刻不响起某人的声音,不断命令他去做这样那样的事情的话,无论是怎样的圣人君子,都肯定无法违抗这样的电波命令的。一旦承认了他的存在,人的理性之类的东西肯定会轻易断裂。所以拜托,不要再对我说话了,你其实根本是不存在的——!
「好、好冷呢田中先生。给、给你怀炉。这样比较暖」
「…………」
「啊、啊,车子来了!赶快按按钮吧,一辆,两辆,三辆四辆五辆!可是,这、这个工作的工资是多少啊?」
「……时薪900日元」
「那么明天坐新干线,去、去堇那里吧?」
「不行」
「那就没办法了。俗话说欲速则不达。所以不要着急田中先生,如果太急反而会有反效果的」
无论再存多少钱,我也一点没有去堇那里的想法。
肺炎痊愈之后,那家伙每次开口都会命令我。
「去、去抢走堇吧。如、如果,一直欺骗自己的内心的话,精神会愈发恶劣的。因为世界会变得很无聊的」
但是我本来就完全没有『欺骗自己内心』的想法,每天的生活都非常刺激和快乐。最近我还开始观鸟了,每天计算从窗户看到的鸟的数目。按季节来整理看见的鸟数目的变化,打算哪一天将结果发表到学会里去的。而且早在古代就认为,未婚夫妇之间都是距离产生美的。因为一旦实际遇到之后就会对对方感到失望了。在远方憨直地思念情人,可以说是保持良好距离的方法。她就擅自在那个可恶的乡下和不知道哪来的臭小子一起构筑家庭好了。和那家伙一起,拿着铁锹去农田里耕作好了。
「所以……总之我是不会去做犯罪的事情的!」
我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出自己双眼充血挥舞着菜刀的身影。打碎的香槟酒杯、坠落的结婚蛋糕、宏伟酒店被血染红的婚礼会场——还有被警察逮捕的我对着镜头大叫道。
「是那家伙命令我的!她命令我要从新郎手中抢走堇!但是大家都来妨碍我,所以我就拿出了菜刀咔嚓一下……呜呜呜……血、血啊。我到底做了什么」
就这样我的下半生只能在脑科医院里度过了。
「——哼。我才不会上当受骗呢」
我向着另一个方向低语道。
「我才不会被你像这样操纵大脑。所以要附身的话找别人吧!」
我用已经习以为常的自言自语大声叫道。
可是……不知为什么没了回音。
往常的「已、已经没时间了。不能说这么泄气的话。和我一起加油吧,田、田中先生也拿出勇气来」的说教并没有开始的迹象。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