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拿出手机,不知打电话给谁。
当然,我听不到通话内容。结束通话后,七虹从莉瑚手上拿回记事本。
『你还没去医院吧?我们一起去。』
她用美丽的字迹如此写道。
我在七虹的催促下换了套衣服,坐上计程车。
化为无声的世界里,车窗外的风景让我联想到以前在大学课堂上观看的黑白无声电影。缺乏真实感,却又无比残酷的现实世界。日常生活就这么轻易地变了色。
要七虹立志当歌手的是我。为了履行这个约定,七虹组乐团、上艺大,终于快要实现梦想,但我却……
在医院接受数次精密检查之后,医生正式宣布诊断结果,告诉我听力不可能复原。
宣布结果前的十天里,一直在身旁支持我的莉瑚明明不是当事人,却一再为我流下大颗泪珠。与我感受同样痛楚的女友缓和了我的绝望。
为了不让莉瑚继续悲伤,我强颜欢笑。但即使是硬挤出来的笑容,仍然发挥笑容的作用,替我将世界变得光明一些。
带我和莉瑚前往医院之后,七虹静静地消失了,但她没有回到大学所在的东京。她每天都跑到县立图书馆,调查中途失聪者的生活注意事项,并列出可以提供帮助的相关单位名单。非但如此,她还替我联络县内的中途失聪者及重听者协会,安排援助事宜。
七虹一直在背地里奔走,帮助对无声世界感到困惑、只能绝望的我和莉瑚。左耳的检查结果出炉后,我透过莉瑚收下七虹的心意,这才体认到我绝不是孤单的。
失去听力后,我不得不辞去教职,但我并非失去一切。我有个无微不至的女友,还有和家人一样对我伸出援手的七虹。积极帮助我的人确实存在。
耳朵聋了,永远聆听七虹歌声的梦想再也无法实现。不过,七虹并未舍弃我,依然继续当我的妹妹。
我看不见未来的风景,希望也不在手中。
不过,我还拥有绝望以外的事物。
失去左耳听力后,过了五年。
我和一直支持着我的仓牧莉瑚结婚。
2
『榆野小姐,榆野佳乃小姐,您的外带商品已经包装好了。』
在店内广播的呼唤下,我到柜台领取蛋糕礼盒。这是要送给哥哥的。
我已经有好几年没买圆形蛋糕,甚至想不起最后一次庆祝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不知不觉间,年龄增长已经不再可喜,而是种痛苦。我越想越觉得忧郁,这个月我就满三十岁了。
现在的生活和我小时候描绘的未来大不相同。我本来以为长大以后,自己会很快就结婚,住在漂亮的新家,和引以为傲的达令一起生儿育女。但是,现在岂止是没结婚,我还已经两年没交男朋友。
再这么下去,我会枯萎。不,会凋零。
「人生苦短,及时恋爱。」对于即将满三十岁的女人而言,这是句笑不出来的格言。
七月十七日,下午四点前的代官山松饼店里。
和我约好相见的她还不见人影。
我在窗边的四人座占好位置,点了杯卡布奇诺。
多亏下到今早的雨,今天很凉爽。紫阳花从敞开的窗外探出头来。听说土壤若是酸性,紫阳花就会开出蓝色的花;若是硷性,则会开出紫红色的花?咦?还是相反?我探出身子,用指尖弹了弹窗外的紫红色花朵。或许女人年纪大了还没结婚,就会变得富有攻击性。
我每次看见紫阳花,便会想起在国三那年的秋天大吵一架的死党舞原七虹。这固然是因为七虹小时候喜欢这种花,而紫阳花的别名「七变化」,也教我忍不住联想起她。
刚开花的时候是白色,不久后便缓缓变色的紫阳花,总是让知悉七虹少女时代的我有种特别的感慨。
刚搬家过来时,不和任何人亲近的七虹。
不知几时之间和哥哥变熟,并且战战兢兢地加入我们圈子的七虹。
突然长高,让每个男人都不禁望而出神的七虹。
虽然文静却很有主见,总是态度毅然,但又毫无自信、不擅长表达感情的七虹。
关于七虹在少女时代的各种变化,我是站在最近距离目睹的那个人。当时,我们是很要好的死党……
国中三年级的秋天,我们在不期然的状态下大吵一架,之后绝交了十几年。
我没有勇气主动开口和好,而上了不同的高中以后,如果不刻意保持往来,交集便越来越少。随着时间经过,「对不起」三字变得越来越难以说出口;曾几何时间,我已放弃与她重修旧好的心愿……
但在三年前的初夏,命运的时刻突然来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莉瑚姐想当六月新娘,她和哥哥选在这时候举办婚礼,让我与七虹在婚礼上久别重逢。
婚礼开始前,我走进化妆室,想把绑得太紧的和服腰带松开,结果巧过七虹。面对突然的重逢,我不知该如何是好而愣在原地,七虹却若无其事地微笑。
「好久不见,你过得好吗?」
七虹宛若忘了过去的争执一般,如此询问。
「佳乃,你穿这套和服很好看。」
她对困惑的我说道,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