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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生在我二十五岁的冬至那一天。
我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逃避似地翻个身,遥想着假期。
今天是第二学期的结业典礼,只要度过今天,轻松愉快的寒假就在等着身为美术教师的我。莉瑚说想去学滑雪板,已经用冬季奖金买了整套装备,而我也有许多想做的事。不过,今天得先去上班。希望昨晚开始下的雪没积得太深:
现在几点?我该起床了吗?我一面如此暗想一面望向时钟,发现早已过了预定的起床时间。
我忘记调闹钟吗?我检查按钮,发现闹钟一如平时,是在开启状态;而且秒针仍在移动,所以不是没电。为什么闹钟没响……一思及此,我的背脊猛然冻结。
世界是无声的。
残存的左耳听觉死了。
昨晚明明还和平时一样,为什么突然……
晕眩随着混乱侵袭我,我的眼前变得一片空白。
世界竟会如此轻易改变,末日居然如此轻易到来。
我不能打电话给学校,只好用简讯拜托同事代我向校方转达我身体不适,必须请假。
我必须尽快去医院接受检查,希望医生告诉我「只是突发性的身体不适」,给我乐观的希望。虽然这么想,我的身体却无法动弹。
虽然我的医学知识极为浅薄,却有一股近乎确信的预感:无论怎么治疗,这只左耳都不会复原了。
打从二十岁刚过,我便感觉到左耳的听力缓缓下降。或许还不到有所觉悟的地步,但我早已料到这一天可能会到来。
我用冰冷的指尖触摸左耳。
此时想起的,是比较漂亮的那个妹妹。
『我终于组了一个有机会出道的乐团。』
『现场演唱的反应不错,我们要和其他乐团一起去各大都市进行巡回演唱。』
『今天头一次有业界人士递名片给我们,好像对我们的歌有兴趣。』
『我们马上就要和经纪公司签约。』
舞原七虹会定期用简讯向我报告她正在进行的音乐活动之现况。这么说或许太过夸张,但有些夜里,我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为了听七虹唱歌而生。
我一心期盼七虹能在音乐界闯出一番名堂,就像期盼自己的梦想成真一样。我比任何人都替她加油,希望她步步迈向成功的阶段,谁知竟在这种时候……
『对不起,我的左耳好像也聋了。』
我不想见家人,也不想见莉瑚,但是我必须尽快向七虹道歉。唯独七虹,我不能隐瞒。在这种近似强迫观念的念头驱使下,不知不觉间,我传了简讯给她。
我抱着祈祷的心情盖上棉被,用双手抱住颤抖的身体,静待时间流逝。
或许这只是暂时性的身体不适,只要睡上一觉就能复原。这种天真的期待随着时间经过而被破坏殆尽,即使过了好几个小时,我身上依然没发生任何渐进式的变化。
越是进行这种肤浅的自我检查,希望越是冷却。
如果我的听力没有恢复,就必须辞去教师的工作。不,不只有这个问题而已,或许连独居生活都……
傍晚,在唱空城计的胃袋催促下,我走向冰箱,并发现手机在闪烁,拿起来一看,七虹已传了五封简讯来。由于我把手机放在客厅,所以没发现有人传简讯给我。
『你现在在家吗?我马上回新泻。』
『你在医院吗?听力恢复了没?我在你家门前等你。』
『我很担心你,如果看到简讯,请你回复。』
『世露,你没事吧?求求你,回简讯给我,我在你家门前等你。』
『你该不会做了傻事吧?求求你,让我帮你。』
七虹的简讯没用任何表情符号,语句十分简洁,却充分传达出她的担心和关心。
七虹收到我的简讯之后,立刻搭乘新干线赶回来吗?
我连忙打开玄关大门,门前的不是七虹,而是仓牧莉瑚。莉瑚怎么会……
我尚未解出答案,便隔着莉瑚的肩膀看见七虹。原来如此,是七虹告诉莉瑚的。
曾几何时之间,莉瑚也受到我的影响,开始替七虹加油;以前七虹的乐团举办巡回演唱会时,莉瑚还曾帮忙宣传。在这个过程中,她们互相交换了手机号码。
眼前,莉瑚用泫然欲泣的表情看着我,动起嘴巴,想表达她的心意,但是我听不见。七虹轻轻拉了拉连珠炮似地说话的莉瑚手臂,并从包包中拿出记事本,递给回过头来的莉瑚。
无论莉瑚说的是爱的话语或是责骂之词,我都再也听不见。莉瑚猛省过来,皱起眉头,接着又求助似地用手捂住我的左耳。
莉瑚接过七虹的记事本,飞快地在上头写下一段文字。
『你真的听不见了?』
我无法正视莉瑚的眼睛,也无法点头。
我不愿承认,也不愿相信最糟的状况发生在自己身上,逃避似地撇开视线。
我不知道该表达什么,莉瑚似乎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我们只能束手无策地站在玄关前。
不久后,我在视野角落看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