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朱利学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同居的啊?」
纱矢露出了略微困扰的表情。我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事啊?我经常为了自己的口无遮拦感到后悔。
「不是同居,是借住。」
「两者有什么不同?」
「同居是情侣做的事,但是我们并没有交往。」
什么意思?我一头雾水。
「咦?可是,你们……咦?那你们是兄妹?」
「我无依无靠。父母在我小时候就过世了,而且我也没有亲戚。」
「这样啊……」
虽然我依旧搞不清楚状况,但是我没继续追问。大多时候,多话总是会惹对方生气,我不希望纱矢讨厌我。她煮面请我吃,至少现阶段我不想惹她讨厌。
「那个,请问我可以参观你的书架吗?」
用完餐后,纱矢如此间道。
「请便。如果有想看的书,可以带回去看。不过放在床边的书是借来的,不能让你带回去就是了。」
床边堆积如山的是楠木先生借我的原文版林格伦作品集。
听了我说的话,纱矢开心地站了起来,依序参观书架。分为三段的大书架共有四个,占据了后头的房间。
「你现在还是喜欢看推理小说啊?」
「就是因为喜欢看推理小说才当侦探啊!你要借几本回去看吗?」
「嗯,我是想借,但是这个书架上的推理小说我都看过了。」
「这样啊!抱歉,让你失望了。」
「不,一点也不会。」
纱矢连忙摇头。
「比起没书可借,喜欢同样的事物更让我觉得开心幸福。」
说着,她面露微笑,凝视着我。
一瞬间,我似乎在纱矢的眼中看见了近似忧郁的情感,但是下一瞬间,她的视线便移到隔壁的书架上了。
纱矢回去后,我躺在床上,凝视着天花板。
「没有交往……?那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拿起枕头往墙上扔。每次一回过神,就会想起纱矢。自从白天和她共进午餐以来,我满脑子都是她。可是,我对现在的纱矢所知不多,所以想起的净是国中时的回忆。
小时候,我一直很讨厌人类,我认为交朋友是世上最思心的行为之一。阅读会成为我的嗜好,可说是必然的,因为我连一个朋友也没有。
大我两岁的姐姐红乃香大概是看不下去吧,她从小就很担心我,总是设法带我出去玩。她和朋友玩耍时,也是尽力带朋友到家里来,让我加入她们。然而,当时的我充满了攻击性,对姐姐的朋友也丝毫不客气,看见丑女就说她丑,看见胖女人就说她思心,叫她别靠近,句句都是刺人的言语。
我不知道害姐姐哭了多少次。
姐姐只是担心没有朋友的我而已,但是对我而言,这种近似于同情的帮助只让我觉得难堪。也不知道我那强烈的自尊心究竟是打哪儿来的?我觉得与其让人基于同情而对我好,那我不如死了算了。
上高中之前,我的狂妄自尊心都不曾被打碎。
我长得帅,身材也好,虽然运动神经不怎么好,但我相信那是因为我没使出全力。我不用付出多少努力,成绩就能维持名列前茅。我完全没发现那全是优秀家教的功劳。
美波高中的理事之中也有舞原家的人。我的成绩要突破一般入学考有困难,但是却靠着推荐甄试顺利入学。在舞原家面前,就连暴力事件也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生在舞原家中枢,我的人生就等于赢了。到了这个年纪,我才发现这其实是种莫大的不幸,但是为时已晚。我一直依赖舞原这个大家族维生。
至于我自己有几斤几两重?答案很简单。目前没工作,存款余额不满六位数,没有父母的信用卡大概活不下去——这就是现实。
我感到口渴,喝了口纱矢留下的柳橙汁。她看见冰箱里只有调味料,临走前笑着把饮料留下来给我。
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待我的?我们从前没什么交情,毕业以后也没见过面。
我在国三那年的五月,转离了原来就读的私立中学。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我还是一样没朋友,常迟到缺席,但是算不上品行不良,也没发生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每天让我不爽的事多得数不清,我常希望同学最好全部死光,教师这个行业最好从世上消灭,但我从小学起就是这样,并不是国中才开始的。我之所以转学,是因为我突然之间对于躲在舞原的保护伞下,跟一堆无聊的人一起生活的日子感到厌烦。
那就像下着小雨时,光线从云层之间射下;又像雨停时,突然发现天空中挂着彩虹。异于平时的情感正好在那时萌生并来临了。
当时的我是第一次就读公立学校。公立学校的学生净是些粗俗、低水准、既没知性也没品行的家伙。现在的我知道若论人格低劣程度,我也不逊于他们,但是当时的我不到三天就开始讨厌起新学校来了。
情窦初开的女学生们常嗲声嗲气地找我说话,但我觉得穿着廉价制服的她们全都很肮脏。
不到一星期,我就和在从前的学校时一样,陷入孤立之中。
虽然我讨厌处于舞原家的保护伞下,但与其和这些低俗的家伙吸同样的空气,待在以前的环境还要来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