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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都回答道,声音听起来很平稳。
「弥都,你的家人都好吗?」
「我——」
弥都好像正在翻身,从她的方向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
「我的父母都还健在。他们两个都在美国,所以我好一阵子没见到他们了。」
「放暑假你没有要回去美国吗?啊,『回去』这个说法不知道正确不正确……还是说,你的父母会来这里看你?」
「我的爸爸妈妈都很忙,所以……」
「不过,如果你能让他们看看你的话,他们应该会很开心吧?而且你也可以见见小学时代的朋友们啊。」
「我没有特别想和谁见面。」
「——」
听到这个冷淡得让人难以接话的回答后,千寻便不再开口了。
6
艾莉莎奥布莱恩从万宝路的烟盒里面拿初一根香烟,叼在嘴里把烟点着。她深深地把烟吸入肺里,接着缓缓地呼气,室内的空气清净机马上开始运转。本来在办公室里头,这连个人室都一样全面禁烟,不过艾莉莎并不在乎。她内心有一种近乎自虐式的想法:我们明明是一群杀人犯,居然还会担心自己的健康,这到底算什么啊?
特殊作战部统整官——这是艾莉莎现在蛇夫(Ophiuchus)当中的头衔。
过去其实并不存在着这个头衔,那位一头银发的继承人,为了即将在日本进行的作战活动,所以擅自地创造出这个位置。
如果以电影比喻的话,艾莉莎的工作就像是导演。她负责分配金钱与器材,各种东西发挥该有的作用。只要完成了这些工作,那几乎也就等同于完成了自己该负责的所有任务。在那之后,艾莉莎不需要亲自到达现场。反正她本来就不是个喜欢增加自己工作量的好事者,再说镜头一旦开始运作后导演如果还开口说东说西,也只会徒然导致现场变得混乱而已。她剩下该做的事情,就只有在现场发生无法做出判断的问题时想出对应解决的方法,还有在电影表现不如预期时负起责任。
不过唯一和电影不同的是,失败的话损失的并不只有金钱,还有人命。
当然如果成功的话,那就意味着有其他人会损失性命。
到目前为止,艾莉莎工作表现都很不错,也因为如此,她才能如此年轻就拥有今天的地位。不过背地里也有些人说,都是因为那名少年阴晴不定,所以公司内现在才会出现这样的人事配置——
不管这些有的没有的,至少对艾莉莎来说,这次的任务实在有那么点棘手。过去只要配合预算以及作战内容配置装备品就行了,但这次却没那么容易。
光是要把武器输入日本,就费了不少工夫。在那个国家当中,至今人民依旧不能够拥有枪械。说「配置武器」固然好听,但事实上他们其实是透过走私把武器输入日本,这样的行为本身已经构成重大的国际罪行。光是要准备一支手枪,就必须辗转透过好几个组织帮忙。要把那只蜘蛛运送到日本本土,真不知道要花多大的工夫。更何况,如果掀起一场必须使用到枪械、兵器机器人的战斗,引发的根本不会只是一场牵扯到犯罪不犯罪的骚动。
这确实是一场小小的战争。
阿雷斯·锡尔巴林格——此时此刻实际掌握蛇夫(Ophiuchus)实权的少年,到底是为什么会想要动手进行风险这么高的任务呢?
还有,到底是哪来的顾客委托我们做这么夸张的违法行为呢?
就算艾莉莎与作战有直接的关联,背后还是有很多她所不知道的事。
就算什么都不知道,但,某处还是会有人因此而死。
她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巨大机械中的一颗齿轮。
越是思考这些不必思考的事,心情就越阴郁。
就是过去的自己所想要的未来吗?是不是其实还有其他种类的生存方式可选呢?
当自己还是个少女时,自己真的希望未来以这种方式过生活吗?
「——真是个无意义的工作。」
艾莉莎喃喃自语道,在荧幕与自己之间筑起一道淡淡的紫黑色烟墙。她转动着略显僵硬的肩颈,接着视线忽然凝聚在桌边的某一处。
贴在墙壁上的软木留言板上,有好几张用圆钉固定住的明信片。
艾莉莎盯着其中的一张,那张明信片上有一只鬣蜥正在岩石上休息,而鬣蜥正直盯盯地盯着艾莉莎。那是学生时期的朋友去科隆群岛旅行时送给她的礼物。
科隆群岛。
这几个岛屿位于赤道下方,现在由厄瓜多尔管辖,在一五三五年时,西班牙的巴拿马主教等人原本要前往降伏的印加帝国,但途中偏离航道,意外发现了这个地方。发现——这个当然就只是就人类的另度看来时的感觉罢了。这个词汇,就和在说「要向『未开化之地』的人们宣扬『唯一的真神』」一样傲慢。姑且不提这些,总之因为地理条件之故,活在这些与外界隔绝的岛屿的生物们于是独自走上了特别的演化之路。
加拉巴哥象龟、加拉巴哥海鬣蜥、丽色军舰鸟——只生存在这片土地上的各种特有种,为那位有名的查尔斯·达尔文——在西洋科学史上勇敢与创造人类的神掀起对立的男人——所提倡的进化论带来了各种的灵感。
二十一世纪前半叶,某个东洋的岛国,也曾被人比喻成科隆群岛。这个说法,其实就是在讽刺日本在锁国的环境下居然能发展出异样发达的技术、行业。在封闭的世界里诞生出特有的精致与优雅,也因为如此,才能走出一条独一无二的道路。而这样的趋向,在即将进入二十一世纪后半叶的今天,仍旧持续发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