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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名男人正走在漆黑的森林之中。
走在最前面的,是高壮的黑人男子——乔纳斯·裴森。虽然此刻只能倚靠着星光以及手电筒的微弱光芒前进,但他健步如飞,仿佛此刻是白天。事实上对他而言,白天、黑夜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这个区域,大家要注意脚下,树木的根长到路径上了,路面也有一点高低差。」
乔纳斯朝着跟在自己后面的人喊道。
离乔纳斯最近的都是受伤的下属。这些男人遭到待在二楼的弥都狙击,因此腿等身体部位受了伤。轻伤者倚着就地取材作成的简便拐杖,而无法行走的人则由没受伤的人背负。
而走在更后方的,是六个男人组成的队伍。从半空中俯视的话,男人们正围成了一个六角形,而永远与艾伯特就在六角形队伍的中央。
六角形队伍的后头,跟着数名背着各种器材的男人。娜欧米·武村殿后,她一边观察大家走过的道路后方,一边踏着步伐。
在冲绳荒郊野外的森林中,一群身负武装的外国人列队前进,而队伍的正中央有一名日本少女。
不论怎么看,都会让人觉得这副景象相当奇妙,不过此时也就只有星辰与月亮能够窥见这一幕了。
「喂。」
原本沉默前进的永远,忽然开口向走在身旁的艾伯特说话。
「什么事?」
「你说说话啊。好无聊喔。」
「——那,你把刀子放下。你这个样子,要是跌倒要怎么办?」
永远的手上握着小刀,直指自己的脖子。
「不要,要是你们说谎怎么办?等我之后打电话给爷爷,确认大家都平安以后,我再把刀子放下。」
「就算我们再有能耐,也不会特地冒着风险,折返回去解决你的祖父和朋友。」
「朋友……」
永远小声地复诵这个词汇。
「不是吗?」
「……我不知道。我也才刚认识他们而已。」
「所以你们并不是本来就认识的朋友?」
「不是耶,他们是来这里邀请我去防卫学院上学的。」
「哦……所以我们会和他们碰头,单纯只是偶然——?」
艾伯特一边凝视着前方的幽暗森林,一边若有所思地用手按着嘴边。
整支队伍就这样沉默地又走了几分钟,忽然——
「是我的爸爸?还是我的妈妈?」
永远开口说道。
「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们为什么要抓走我?原因是在于我的爸爸?还是我的妈妈?」
永远直视着前方,面无表情地说着。
「为什么你会觉得和自己的父母有关?」
「我出生后,就一直待在那间房子里面,所以几乎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会有人想把我从爷爷的身边带走,那我想应该是因为我爸妈的缘故吧。」
艾伯特再次仔细看了看走在身旁的少女的侧脸。
由于成长过程中她几乎未曾接触过祖父以外的其他人,因此感觉起来比实际年龄显得更年幼。但意外地,她此刻的侧脸,看起来却相当成熟。艾伯特原以为她什么都不懂,但事实上,她其实非常清楚地掌握着自己的处境。
不对——
艾伯特看着永远颈边映照出星光的小刀,他修正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少女赌上了自己的性命,拯救了少年们。
一名年仅十三岁的少女。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恨你的父母吗?」
「没有。要恨的话,当然也是要恨你们。」
「——原来如此,你说的也对。」
「不过,我以前曾经有那么点恨他们。」
永远微微低下头。
「我曾经有些恨爸爸,也有点恨妈妈。虽然我完全不记得他们的长相,但我总会想,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要比我更早死?不过,我决定不恨了,毕竟一切都是莫可奈何的。不论我怎么想,会死的人就是会死,会离开的人也还是会离开。世界总是不可能按照我所想的运转嘛。」
小石头碰撞到永远的脚尖,滚向某处。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莫可奈何的事,所以我小时候就已经决定放弃很多东西了。」
永远的头上扩展交织着树木的枝叶,而枝叶的另一端,则闪灿着看似垂手可得的点点星光;然而永远并没有伸出双手,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手不可能碰触到那一切。
「你想知道与你父母有关的种种吗?」
「你知道吗?」
「我知道的当然也不是全部,不过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永远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