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汗来。在寒冬里这样流汗的话会感冒的。我这样担心着,原本勺子攥得死死的,手指也渐渐松开。
“相比之下……”
突然千代小姐的声音变得可怕,她的视线冲着仙波而去。
“你完全没有入戏。今天好像也闷在房间里,如果你不好好扮演我,怎么能和其他人形成协调?”
仙波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加入对话,默默地吃着冰激凌。她把最后一口放入嘴中,冷淡地瞄了一眼千代小姐。可是,也仅此而已。
“喂,至少给个反应啊。”
千代小姐的勺子猛地伸出去。而仙波则叹着气,用自己的勺子将其拨开。噔——的一声,银器清脆的碰撞声小小地、但又清楚滴回响在食堂里。
“我,对你——叶村千代,完全不能理解。”
……?
我自然地和成田交换了眼神。这是——仙波的这种声音,我可能是第一次听见。至少,肯定不是常听见的声音。
这不是平常那种针对成田的直率的情绪,而是安静的、深刻的——怒气。
“什、什么啊……?”
千代小姐也有所感受,声音和手中的勺子都在颤抖。
对害怕的千代小姐,仙波毫不留情地出声追击。
“在浴池我就这么想了,为什么你要弄得那么闹腾?你就那么想把事情搞大?报复社会吗?”
确实,在浴池里千代小姐大谈仓子小姐的杀意时,仙波的心情似乎就很坏。不过我们因为平常她就是这样郁郁寡欢,所以没有注意到仙波特别生气。
即使是千代小姐,自身突然遭到责难也感到了困惑和胆怯。
“你……说什么呢?我才完全不明白呢。”
“那我就换种说法。
你为什么,把祖父江静一的死想象成杀人事件?”
“不……不是想象!是事实!静一哥被什么人杀了!是密室杀人事件!”
就好像弯折发条的束缚被切断一样,千代小姐站起来,势头猛烈地进行反驳。相对的,仙波依旧冷淡,用毫无动摇的、干脆的话语回应她。
“那些证据,根本不足以成为怀疑的理由。确实像仓子小姐说的一样存在多种可能性,但这也不过是‘捕风捉影’的范畴。
……你知道‘汉隆的剃刀’吗?如果用无能已经足以充分解释,就不应归咎于恶意。说得通俗一些,就算电磁炉不能洗衣服,把这看作是制造商的恶意行为也毫无道理。
这次的事情正是这么一回事。
莫妄想——可以用事故解释的死亡,想要找出杀意简直是愚不可及。”(注:莫妄想,禅语,喝令他人勿起妄想之意)
这是和仓子小姐正相反的思考方式。
正因为人类会自然的死亡,所以人的死亡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有的只是幸运和不幸,全凭天意。
“叶村千代,我就是会用这种方式思考的人。
所以我再说一遍。我理解不了你。为什么要把死于事故的故人,定义成谋杀这种可悲的事情?如果你仰慕静一先生,就应该让他安宁地死去。什么被杀不被杀,只能拿来填充花哨的墓志铭,多余的东西。
说实话你看起来……简直是以此为乐。”
仙波只有最后一句话略带犹豫,她沉默地正面直视千代小姐的眼睛。看来该说的话已经说尽了。
“仙波……?”
成田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很理解他这种担忧的微妙表现。极端反感与人产生瓜葛、造成影响的仙波,很少会有这样攻击性的言语。
这种气势,上一次大概是那个夏天,感冒的仙波大骂成田的时候。我认为那是仙波对成田的愤恨积攒到顶点从而爆发的结果。没想到对于初次认识的千代小姐会说到这种地步。会长也鲜有地呆呆看着仙波。
我、成田、会长都被仙波的巨变吸引了注意力,所以没能察觉到她的变化。
“不对……”
千代小姐细微的呻吟声。这时我仿佛感觉到了婴儿噎住喉咙一般的危险,猛地甩头过去看她。
“千代小姐……?”
“不对……因为,静一哥是那么厉害的选手、是英雄、又温柔……能做到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千代小姐直到刚才还通红的肌肤,不知何时变得像蜡一样煞白。她急促而短浅地喘气,同时喃喃地胡言乱语,摇晃着,突然身体歪倒。
“怎么……怎么、会死——”
带着没说完的话,千代小姐晕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