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遭的景色只有单调的树林,将我们上下左右的平衡感彻底破坏掉。
而钢铁的四轮驱动傲然地奔驰在这种原始道路上。在车站看到时,我还在想为什么要用这种车子,原来如此,要是普通的小客车可能半路就抛锚了。它那凭蛮力制伏这段险路的样貌,就有如野生的豺狼般。
问题是,在都市长大的我们,并没有野生动物般的三半规管。
经历过这段惨烈的道路后,我们到了原生树林中一大片开阔的平地。由于之前的路太夸张,也不知道我们正在山中的哪个位置。
我想看看时间而打开手机,不知不觉已经没讯号了。
我下车踩在令人感到有点怀念的地面上。虽然地面平坦得跟山路完全无法比较,不过摇晃的感觉还在,让我差一点跌倒。
才刚下车,充斥耳中的虫叫声让身体回想起夏季,汗水也跟着喷发出来。在走山路时,车内只让我觉得有如棺材,不过一但置身于外界的酷热,又让人怀念起汽车那味道独特的冷气。
「佐佐原你没事吧?」
「是的……」
不习惯坐车的佐佐原在路途中表情一直很僵,现在因为从剧烈的上下运动中平安解放,让她背靠着座椅完全虚脱了。我伸出手——毕竟这高度要穿着裙子下车不大容易——此时她露出困惑的表情,让我有点担心她是不是腿软了。不过在我再次开口之前,她握住我的手,一鼓作气地跳了下来。轻盈的重量贴上来,让我的前臂感受到些许温暖,又随即消逝无踪。
最后留在车上的佐藤,带着一脸也帮我一下嘛的表情伸出手来,不过我无视于她。
「好偏心喔!」
我背对抱怨的女仆,开始转动思路……先下车的会长到哪去了。
就在我转头一看时。
我第一次看到了这栋建筑。
「哗……这就是那栋洋馆。」
会长难得真心发出呆滞的声音,我跟佐佐原也咽了一口气。
在树木之间,原本令人看了脑海会浮现「无」这个字的平地上,建了一栋古色古香的洋馆。
有如箱子般的正四角影子首先压迫视线。由于大小有简单的讲堂那么大,所以看不出背后是什么样子,不过从有两扇大门的正面——大概是吧——来看的话,除了屋顶的些许倾斜之外,大致上是呈现立方体。
我对洋馆没有太多知识,不过看来就觉得是相当异常的形状。
让奇妙的印象更深一层的原因,在于颜色。不对,正确地说是它没有色彩,完全是一片平坦的黑白。整面墙壁都漆成白色,屋顶与四面突出的阳台则是纯粹的黑色。大概是用上了消去光泽的涂料,连有圆弧的部分都完全没有反光。
应该很眩目的强烈对比,却可能是因为取面做得好,看着并不会觉得疲劳。相对地,令人感觉到平常让视神经充实的某些新鲜事物消失了。
此外还有另一个奇妙的地方。举目所见的所有窗户都是毛玻璃。因此几乎看不见里面的状况。
「真是雅致的兴趣。」「有够杀风景的对吧。」
难以判断是真心还是恭维的佐佐原声音、与佐藤毫无掩饰的声音在背后交错。我倒是同意她们双方的意见。要另外追加的话,就是感觉起来有点恐怖。
想到这里时,我才终于想起。
「咦?黑须先生呢?」
他是开着四轮驱动车送我们到馆前、充满上班族气息的好青年。听说他在馆主经营的公司上班。明明是第一个下车,却不见他的人影。
「他去叫馆内的人了,我们也先前往玄关吧。」
关上车门之后,我跟着会长往洋馆走去。
玄关门在阳台里面,离地面有一公尺高度,我们爬上一小段阶梯。这是座坚固的木制阶梯,走起来会有清脆的叩叩声。
一进屋檐底下突然变得昏暗,令人发汗的日光一下子消失,全身被令人发寒的阴影覆盖,使得心脏发出原因不明的悸动。
接着,洋馆门扉由内侧开启了。
第一个出现的,是白色的少女。
不,其实也许该称呼她为黑色的少女。从她及膝的长发、到她披在高雅的连身裙外的和服,点缀她的事物都是一片漆黑。虽然随处有加入鲜红的主色调,但是黑色在她身上的占有率,可说是压倒性的。
不过,在昏暗的玄关中先映入眼廉的,却是她肌肤的透白。充满透明感的肌肤因昏暗而让轮廓显得模糊,乍看来有如黑暗之中浮现的鬼火般。
而且——好美。她的年纪应该比我稍轻,与佐藤差不多才对,给人的感觉却不是漂亮或是可爱,而是宛如古老日本人偶那种原始的造型美。在洋装上披着和服这种破天荒的打扮,与她脱离现实的容貌反倒是相得益彰。
在我们一同哑口无言之际,白脸的小姐端正地向我们行礼。由于我的无知,不晓得真正行礼的规矩,不过我想这大概是正统的行礼方式。
「初次见面……我叫寄弦芳花。」
然后她抬起头来自我介绍,黑中带白的少女——寄弦芳花脸上浮现无邪的笑容……可说是相当可爱,简直让人想为她大肆宣传。
因为与先前不同的理由,我仍然说不出话。会长没理会我,礼数十足地进行自我介绍,直到佐佐原接着自我介绍时我回神了,结结巴巴地也报上我的名字。
「成田真一郎先生吗。真是奇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