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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周五的放学后。
我一样待在研究大楼资料室里看书。周三那本书已经读完了,所以现在我手上的是趁着午休时间从文艺社旧办公室借来的书。
我的姿势一如往常靠在房间正中央的折叠桌上,背对夕阳、面对印刷字。虽知道橙橘色的夕阳灼热我的背部,但是在这间除了老旧电灯外,没有其他光源的房间里,若是没有阳光的帮忙,就没办法保住跟睛健康——嗯,好热。忍耐。
平常我总能在放学后到规定离校时间的这段绝妙时机,享受一个人的时光,但今天却因为某个讨人厌的情况而改变。
我没有回应敲门,那家伙却擅自进来。
成田真一郎。
这位同学结束礼拜三的例行咨询会后,和学生会其他人一起离开,隔天——也就是昨天,整天焦虑不安又不过来和我说话,总之相当匪夷所思。
我保持前倾姿势没有抬起视线。成田不以为意地再次在我对面的座位坐下。摺叠椅虽然已经收拾好了,他仍费劲地刻意把它拖出来。然后……
「要喝咖啡吗?」
他说着愚蠢至极的话,一面递出怀中两罐咖啡的其中一罐。那个罐装咖啡在福利社里会摆上「细长罐咖啡只要一百圆」的牌子贩售,而且那品牌只会在超市的特卖区里出现。我自己很久之前喝过,它的口味没有特色,也可说简单,因此受到不少学生喜爱。
……请人喝这种东西不会太小气吗?
我原想装作没看见,但想想还是直接拒绝,才能达到制止效果。
「我不喝咖啡,会刺激眼睛。」
他难得露出我期待的反应——成田不知如何是好的反应有点可怜,不过他马上改变态度。是我多虑吗?总觉得他叹息的时机相当高明。
「我知道了,这两罐我自己喝。下次请你别的……果汁应该可以吧?」
……「下次」是什么意思?
真是失策,早知道应该别理他的。强烈的后悔——当我独自看书,不与任何人发生牵扯时极少尝到的滋味,让我的脑袋和胃部变得好沉重。
成田八成不知道我的表情代表厌恶,他一面打开第一瓶咖啡的拉环,一面以平稳的声音对我说:
「我刚刚被另一位鹿野学姐揍了。」
嗯咦?
我惊讶抬头。另一位鹿野学姐,也就是写信给绵贯、个子很高的那位——就在回想这些时,成田的脸进入我的视线范围。
打从前天起,我就不曾好好看过他的脸,现在看来右边脸颊的确有点肿。
我想到了——
喔,原来另一位鹿野学姐是左撇子。这还是我第一次还没见过本人就先知道对方的惯用手是哪一只。虽说这一点也不重要。
「因为昨天放学后……绵贯学长对戏剧社的鹿野学姐告白了。」
「……什么『因为』。
还不是你推波助澜的?你当时去见另一位鹿野学姐,也不管真正写信的人是谁。」
对,前天的咨询会上,这个男人说了不少好听话,诸如「最后我们虽无法证明信是鹿野学姐写的,不过可能性相当高,你何不趁此机会告白看看?」煽动犹豫不决的绵贯。
「然后,结果呢?」
「彻底被甩。」
所以另一位鹿野学姐说:『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就打了我一拳。看来比起自己的事情,害绵贯学长受伤更让她气愤。礼拜三见面时,她看来很文静的样子,没想到生起气来满可怕的。」
我故意惹人厌地发问,不过成田完全没放在心上——至少外表看来是这样——回答我。我开始感到无趣,视线回到书上。
「喔,是喔,嗯,也对。」
——然后,一片沉默。
我翻著书。
翻书。
成田喝光第二罐咖啡。
他开口:
「……你不问吗?」
「问什么?」
「问我为什么要做那么过分的事。」
「我没兴趣。正确说来是我不想和你说话。」
「咦,呃……说到这,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成田不晓得为什么不满嘟嘴。
因为你是一个会请女生喝百圆细长罐咖啡的男人!不对,还有其他理由,而且现在仍在持续增加中。
无论如何既然我已经清楚表示不想和你说话,自然也没有义务继续陪你闲聊。快点滚回去。只要你离开,我的生活就能够恢复如常了。
可惜今天碰巧是非常倒楣的日子。成田露出被坏小孩欺负的流浪犬表情。在他消失之前,资料室的门先一步被打开。来者没有敲门。成田知道要敲门是因为推测我在里面,其他人进入非特定多数使用的「资料室」,应该不会敲门。
我不自觉抬头看向来者。这房间鲜少有人使用,但也不是完全无人使用。如果来的是文艺社的人,眼前这状况虽不至于致命,不过也算棘手。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