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的那天,我遇到了贾巴沃克。
那家伙的声音简直像是在狞笑。
“什么嘛,脸色也太差了吧。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呀?”
当时的我没法无视那句话。贾巴沃克的声音就像是从我内心响起来的,和那家伙的对话像是自问自答。
“知道KISASAGE的真面目了。”
“嗬,KISASAGE是?”
“杀了爸的怪物呀,看,在那。”
我用视线指向躺在地上的手机,贾巴沃克就看向那个。
“嗬,这家伙让你很震惊啊。”
“KISASAGE,是我母亲。”
“原来如此。那真过分。”
虽然这么说着,但那家伙一开始就知道我身上发生的一切事情吧。那庞大的身躯像是要压住我,它仍然龇牙咧嘴地笑着,说:“那么,让你痛苦的东西,那真面目已经很明了了吧。KISASAGE之类的,到目前为止本来应该是怎么样都行的吧?那是让人生气的家伙,但也只是这样。燃起你怒火的是,那家伙的真面目是妈不是吗?你很喜欢家人吧?一直很喜欢很重视吧?就是被重视的东西背叛了所以才会这样面部扭曲吧?”
啊啊,就是这么回事。
六岁时双亲离婚,我和爸两个人一起生活。当时的我只能声称即使两个人生活也很幸福。而那,应该不是谎言,应该是发自内心如此相信的,但也有逞强的部分。
在无可奈何而孤独的夜晚等时候,我寻求着母亲,其实相信着家人是美好的事物。
贾巴沃克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响起:“不用说,你完全不坏,是个挺善良的少年。不过,正确的你为什么得这么痛苦呢?很明显哪,是世界有错误。那么,你不得不给它定罪,不得不把错误的事物揉皱成一团丢掉。”
是了。就和贾巴沃克说的一样,是世界有错误,我不得不否定那部分。
毕竟,就是这样吧?KISASAGE,我母亲所做的并不正常。那家伙企图毁掉我。她自己在远处安全的地方一次又一次把我打倒在地。即使我因此毁坏,坏的也是KISASAGE。无论我怎样否定那家伙,也全是那家伙的错。
感觉脑袋轻飘飘的,大脑里的血液好像不太流通得起来。说不定我的心脏已经不再跳动了。我思考着这样异想天开的事情,而心脏发生咚、咚的声音,跳动得很剧烈。空气稀薄,不太能呼吸,就像是在溺水。为什么得在自己房间里溺水?不,这里说不定不是我的房间。我的安身之处说不定其实除了那过分的母亲身边之外别无他处。胸口有着莫名的沉重感,像是埋藏着因传染病死去的老鼠尸骸般令人毛骨悚然的事物。我想将其倾吐出来,但怎么也不太能倾吐得了。背脊有寒气流动,皮肤却有汗水渗出,手掌心湿漉漉的。当时的我不太正常。
KISASAGE,什么啊,那让人不适的东西。为什么那种东西会存在于这世上?为什么那是我的母亲?为什么?
在我的耳边,贾巴沃克又低语了起来:“来,丢掉你要丢弃的东西吧。”
说不定那其实不是贾巴沃克的声音,说不定全是我的妄想。然而,即使声音可能是假的,但贾巴沃克确实就在那里。
忽然,冬明的身影进入我的视线。他用那睡眼惺忪的奇妙面庞,看着我脑袋上方,像是猫忽然凝视什么也没有的地方。他一定是看见贾巴沃克的身影了吧。
——行的吧?你。
内心如此低语,有个正常的妈。
指尖很冷,就像是触碰到了爸,于我而言唯一自然信得过的家人的遗骸。不过那触感比人的肌肤更硬,所以或许还是有些不同。当时,我触碰到的,或许是瓦解家的道具。
我回应贾巴沃克的声音:“明白了,不用再需要什么妈了。”
和那个人的回忆之类、对那个人的情感之类,这些全都不需要了。全都只会让我痛苦,所以想早些丢掉,轻松起来。
冬明说:“在和谁说话呀?”
看向我的眼睛实在是美丽,因此我觉得这小家伙什么也不知道,对于我在痛苦的原因一无所知。
“贾巴沃克。”我答道。
五年前的那天,贾巴沃克第一次在冬明面前出现了。
我唤来的贾巴沃克夺去了我丢掉的所有事物。而被留下来的我已经忘记了贾巴沃克之类的事情。
*
贾巴沃克是《爱丽丝镜中奇遇记》的诗中登场的怪物。
而那怪物能被名为Vorpal Sword的斩首剑消灭。关于vorpal这个词,路易斯·卡罗尔自己说“不太清楚”,但据说那可能是意为“话语”的verbal和意为“福音”——“绝对真理”的gospel组合而成的。两个单词各取一个音节就成了vorpal。作为激烈议论产物的怪物,被真理话语的剑所斩首了。
我手中已然有了Vorpal Sword。那是前端弯曲、整体细长的铁棒,很重。而我,并非已经20岁的我。15岁的我握着类似撬棍的东西。
我思考爱阿姨的事情。我从没觉得她是母亲。连一次都没有弄错。不过,我头一次体会到了和那相似的感觉。被她抱着的感觉还留在体内。为我而流的热泪的热量温暖了我身体。
“我要是能喊她叫妈就好了。真的。”
那不是自言自语。
面前有着怪物,贾巴沃克。那像我读不懂的文字一样没有实体,却毫无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