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绿色书上写的字,我看不了。
我盯着书页,思考起来。贾巴沃克。那东西如果存在,那我是对冬明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啊。我没能接纳那孩子。而那孩子明明给了我好几次机会。
心中条件性反射地浮现出借口——毕竟也是没办法的事吧,谜之怪物偷走世界的一部分时,谁都不会记得被偷的事物。这种话,怎么可能会信呢。
但罪恶感抹消不掉。冬明。很想抱住那孩子,向他道歉。只要能再次见到冬明,不管被怎样责怪都没关系。冬明。我心中反复念着那孩子的名字。
终于,突然之间,书页上的字有了意思。不是全部,只是短短的一行。不过,确实是连我也能看的。
——要拆解爱意才行啊。
我知道那句话,是英哉先生某天说过的话。要拆解爱意才行啊,这是为了在那上面,构筑起正常的爱意。
*
那是冬明还在肚子里的时候。
当时还只有10岁的枫应该已经睡了。在夜深的时候,我和英哉先生在客厅的桌边相对而坐,喝着热牛奶。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月。
当时我精神状态上有些不安。我以前有从朋友那里听说产前抑郁症的经历。虽说与那相比好得多,但忽然之间就有消极情绪膨胀开来,莫名有些想哭。
“毕竟要担负起谁的人生,会不安也是当然的。”英哉先生这样说道。
我对那话有点焦躁。虽然明白要看自己的接受方式,但我嘴上说着“感觉像是事不关己呢”。不需消化就能向对方传达这样的事情,是我们之间很棒的一点。
英哉先生苦笑着回答:“或许是这样。我倒是觉得比起枫那会儿好不少了。”
“那孩子那会儿感觉事不关己吗?”
“不太清楚成为父母这件事嘛。”
“现在呢?清楚了吗?”
“多少有点吧。”
英哉先生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这时候的他是在头脑中整理要说的话,于是慢慢地喝着牛奶,等待后续。温热的牛奶感觉甜甜的。
“对孩子的爱意和对自己的爱很像。我就像是重视自己的事情一样也重视枫的事。不过,枫当然不是我自己。要对那差异有所自觉,并接纳它才行。”
当时的我觉得英哉先生的话有些难懂。感觉挺具体的,但试着好好理解这话时就觉得非常抽象了。
差距,我重复了一下,英哉先生点点头。
“简直好像枫就是我自己一样。那孩子受伤的时候我身上要是没流血就觉得不可思议,这种程度。感觉我有权把自己的一切都施加给那孩子,像是那孩子的价值观、善恶观念之类,感觉这些可以像自己的东西一样都给他定好。”
“但,不是这样的吧?”
“嗯。不可能这样。必须要把像极了自己的那孩子当作和自己不同的人来爱。取得这样的爱会不会就意味着为人父母呢。”
那时候我不太明白。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就能和英哉先生产生共鸣。
不管谁怎么说,冬明是我的,只属于我的。我是真心想这么主张的。不过内心理性的部分知道并非如此。我知道要是真的把类似爱自己的东西原样强加给冬明,对那孩子来说就只有痛苦。那么我必须要把那爱意置换成别的形式,也就是换成父母对孩子的爱意。
所以英哉先生才会提议给还在肚子里的孩子取名为冬明吧。虽然那时候还没定下“冬明”这个名字,但总之他说想取个不加入我们的心愿之类的名字,希望绝对不要混淆自己和心爱的孩子。
我问起突然在意起来的事情:“枫的妈妈是怎么样的呢?果然也是会在生孩子前感到不安吗?”
我们之间很少提起英哉先生前妻的话题。这对我来说是有些尴尬的话题,感觉对英哉先生来说也是同样的吧。
“没怎么这么觉得吧。虽说也可能只是我没注意到而已。”
“是吗。”
“她很单纯,所以好像只是为孩子的出生而高兴。”
“说得好像我不单纯一样。”
我这么说着,英哉先生有些为难的样子,发出小声否定的“嗯嗯”。然后小心翼翼地、慢慢挑选着话语来回答:
“你呢,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不过小心谨慎和单纯不是没有共存的情况吧。而且一定是小心谨慎的那方更适合当父母。只不过单纯的人……”
英哉先生说到这停了下来。
说起来我母亲也是单纯的人。当然那并非褒义词。特别是作为她孩子的我看来,母亲虽然总是很朴实,但却是个不够周到,或者说对自己孩子没什么想象力的人。
终于,英哉先生说话了:“枫的母亲简直就像是爱自己一样爱着枫啊。”
当时的我想起了以前听枫说过的话。那是当我问他为什么决定不是和母亲而是和英哉先生一起生活时的事。
——妈妈还摆出一脸我肯定会选择她的表情,说话方式也是,说着任由我选,却一副答案已经定好了的样子。
我感觉能理解那女性的价值观了。这和我认为冬明是我的这种根深蒂固的傲慢感很相似。
简直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英哉先生说:“要拆解爱意才行啊。那就是在构筑新家之前,把旧的家夷为平地。就像是用撬棍拆毁墙壁和柱子。这是为了在那上面构筑起正常的爱意。要把不知不觉间产生的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