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爱阿姨的电话而醒来后,世界完全大变样了。
冬明消失,有住的名字在手机上有记录,而爸就在眼前。我仍然无法相信那副光景。
爸站在厨房,好像在准备早饭,有法国面包做成的法式吐司,生菜上放煎好的培根,以及捣碎的水煮蛋制作而成的沙拉。他以前在休息日经常做法式吐司,在蛋奶里沾前一天做起的法国面包。味道会做得比较清淡,一般配着果酱一起吃。咖啡机里则做好了热咖啡。我总感觉想哭,因为我从来没想象过这样的早晨还能再次来临。
手握煎锅的爸说:“这就烧枫的份。拿出刀叉吧。”
我或许应该摇头。没有余裕吃早餐,毕竟冬明不见了,本来必须立即赶到爱阿姨那边的。但是,没能这么做。
——这个世界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总得要调查一下吧。
像这样,对自己撒着一眼就能拆穿的谎言。其实,是很想吃到爸做的法式吐司。本来再怎么也吃不到的东西,再吃一次。
我一边取出刀叉,一边问:“记得冬明吗?”
爸一脸认真的表情,正在往煎锅里摆法式吐司。能听到让人心情舒畅的声音。
“不记得,枫的朋友?”
“嗯,是朋友,非常重要的朋友。”
对于自己这样的回答,我感觉很不舒服。现在我想介绍那小家伙是我弟,是你的孩子。
爸居然会忘记冬明的事情,让人难以置信。但是,那或许是没有办法的事。会不会只有拥有能够接受贾巴沃克这一存在的想象力的人才不会受其影响呢?千守是这么设想的,他还说过人能够从零想象的事情是很有限的,需要有类似契机的东西。但爸没有那样的契机,毕竟原本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也不像我和爱阿姨那样从冬明那里听说过贾巴沃克的事情。那他也不可能抵抗得了贾巴沃克。
我在餐桌上摆好两人份的刀叉。爸坐哪,我坐哪,都是不需要回想的事情。
“爸没有再婚的打算吗?”我问。
感觉能想象得出眼前的父亲走过了怎样的人生。在这栋公寓,我一直住到8岁,在爸和爱阿姨结婚后搬走的。既然我们现在仍然住在这里,那也就是说爸没有再婚,所以冬明也没有出生。
煎锅前的爸像是苦笑了起来。
“现在这会儿,还完全没打算呢。怎么突然这么问?”
“没……”我不假思索地点着头回答,“我也不会一直住在这里不是吗?在想着爸会不会变得孤单。”
“朋友的话我还是有的。”
“真的?”
回想起来,爸的朋友我一个也不知道。也没有谁来我们家坐坐的印象。他一直是我的父亲,我没见过其他的面孔。
爸翻转着法式吐司,回答:“当然了。朋友又不只是小孩子的特权。”
“这样啊。”
我还是不太能掌握和爸的距离。又不能先到餐桌边,就站在他近旁也感觉不合适。于是,我依然站在厨房的入口,看着他。
“很快就烧好了,”爸说,“能不能准备一下咖啡?”
我打算照他说的这么做,但探头看碗柜时,就僵住了。那碗柜里有爸的马克杯,深蓝色的马克杯,是没有图案或文字的朴素杯子。相比于杯口,杯底略大一些。但那马克杯本不该在这个世界上了,很久以前就被冬明打碎了。
不知为何,不禁对那马克杯感到悲伤,感觉快要哭出来了,我抿紧嘴唇两端忍住。爸说:“怎么了吗?”
爸仍然看着煎锅,非常仔细地注意确认法式吐司的火候。我没来由地摇了摇头,说:“冬明消失了。”
爸转过脸来看向我这边,“失踪了?”
“那小家伙是我弟啊,是很重要的人,所以不能不管不顾。”
爸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像是在试图消化我说的话。终于,他用听上去从容不迫的语气说:“枫接下来要去找那位冬明是吗?”
“嗯。”
“我也来帮忙吧,有关于去向的线索吗?”
“没事的。”
就算一点也不记得冬明的事情,有爸在就足够鼓舞我了,爱阿姨一定也会高兴。然而……
冬明消失、爸回来了。取回冬明会不会就意味着再一次失去爸?意即,再一次,杀死这个人?
“抱歉,爸,早餐还是不用了。”
“法式吐司再热一热也很好吃。不过话说有车子的话会方便些吧。”
“不用了。是车子去不了的地方。”
我总算才从碗柜里拿出爸的马克杯,倒入咖啡机里的热咖啡。如果这只是个梦,只是为爸准备咖啡的梦,那该有多幸福啊。
我把马克杯端到爸的餐位上。
“哎,爸。”
“嗯?”
“为什么我名字是枫?”
这是否适合当作对父亲提的最后一个问题呢?可是,我喜欢冬明名字的理由,感觉像是被那所救。我期待着自己的名字里会不会也有类似的篇章。
爸的回答和我的期望有所不同:
“噢噢,那是你妈妈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