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得洗澡了,我挂了。”
“大象的事情没关系吗?”
冬明小声咕哝了个“没”,然后平静地继续说:“我倒不是想见到大象。不过,笼子上特地挂了一块说它去年秋天死了的牌子,所以虽然明明没想见到大象,但还是难过了起来。”
我想象着没了大象的笼子。那上面挂着块牌子,向人们传达大象的死讯。那场景的确令人难过。不过,那难过感觉和动物园很相衬。既然展示生物,那连其死亡也展示出来或许才更公平。
“其实,难过也好吧。”
“这样的吗?”
“不清楚。不过我感觉动物园还是稍微有某处难过的地方才好。”
“可是,不难过才更好吧?”
“不好说。难过的东西我也喜欢哦。”
那自然视情况而定。如今爱阿姨仍在社交网络上遭到不负责任地非难,这种难过当然完全没必要去追求。不过,该怎么说呢,避着世上所有的难过事前行,这也感觉像是件不太舒服的事情,那里面也有着世界的某种缺损。
“这样啊,好难呀。”冬明说。
“嗯。好难哪。”我回答。
然后,冬明由于要去洗澡而挂断了电话。那小家伙最后说了句“晚安,哥哥”,让人很是难为情。
*
那事件发生在次日——周日上午。
我从手机振动声中醒来。我摸到枕边那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来电号码。非通讯录上的号码来电让人有些紧张。不过我感觉那电话号码好像挺眼熟。
一接电话,就听到爱阿姨慌张的声音:
“冬明不见了。早上一起来就消失了。你知道些什么吗?”
“不,什么也不知道。”
冬明消失了?对突如其来的电话感到混乱,我确认房间里的时钟。然后,混乱越发膨胀了。
没有时钟。不止这个——这里,是哪?我所在的地方不是自己的房间。明明昨天晚上确实是在自己房间睡着的。
一头雾水。我想着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然而爱阿姨用她那急切的声音继续说:
“他从来不会什么都不说就出门。而且,太奇怪了,房间里那孩子的东西都消失了——连毯子和换洗的衣服也是。我不觉得他会带着那些东西出门。”
爱阿姨说的话有大半我都没听进去。
我现在,在哪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明明连自己这边的状况都弄不清楚,冬明居然还消失了?该拿什么怎么办,我一点也不知道。尽管如此我还是回答:“我马上就来。爱阿姨在房间里待着。”说完,挂断了电话。
冬明消失,我在完全不认识的房间里醒来……当真是这样吗?这真的不是我认识的房间吗?有什么勾起记忆的东西。
——我知道这个天花板。
一览无余、纯白的天花板,只带有圆形的廉价吸顶灯和火灾报警器。但感觉有见过的印象。墙纸也是,窗户形状也是,衣柜门也是,明明都很常见,但莫名刺激着我的情感神经。
——啊啊,对了,这里是……
这里是爸和我的房间。放置的家具不太一样,但的确是小时候和爸两个人一起住的公寓其中一间,爸和爱阿姨结婚后搬出去的房间。
光是知道这一件事,还不足以结束我的混乱。明明得尽早赶去爱阿姨那边,但不太能站得起来。想向谁求助,于是连思路都还没理清楚就去操作手机,发现某个名字滑入视野。※LINE的聊天室列表里,有那个名字。【译注:LINE:日本类似微信的聊天软件】
——有住梓。
而那,是无名爱丽丝的名字。
没错,是梓,她的名字是梓。明明之前怎么也想不起来,为什么?
现在,要是给有住打电话,究竟会发生什么呢?取回名字的有住知道什么吗?不清楚。然而就算是头脑运转迟钝的我,也想到了。
——冬明被贾巴沃克偷走了。
没可能。这不会是件好事。然而……
冬明消失,有住的名字取回来了,而我在令人怀念的房间醒来。仅仅一晚,世界就仿佛被重塑了。这种事,想不到除了贾巴沃克所作所为以外的其他可能。
我只是攥着手机。不久,听到了敲门声。
“早。今天起得挺早嘛。”
确定了,这世界完全被改变了,就凭着可怕的怪物之力。
开门的人,是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