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方便眺望的土地往往在斜坡上,不容易建造房屋;而平坦的土地周围满是建好的房子。但这里两者都不是,既是好造房的土地,又能像高层建筑般看到周围的景致,是山丘上的优等生。
佐代里女士依然望着天际,问“请问大概会超出预算多少呢?”
“估计,大概500万日元。”
这分售的地块价格正如从园田先生那里听来的那样,一块好像就计划要定价约2200万日元。而且,恐怕不会降价,毕竟这里一眼看去就知道会是很快能售空的土地类型。
“我们考虑考虑。”佐代里女士说。
*
枫好像很愉快地听我讲述工作上的事情。我以为家长的工作之类的话题应该会很没趣,但又觉得枫不像是在勉强自己配合我。
“挑选土地,好像挺不简单的。”枫说,“感觉不管选哪里,都得要经受诅咒一样的东西。”
九月的最后一个周日,晚上九点时,我们在客厅的厨房间面对面聊天,我喝着Smirnoff Ice麦芽酒,枫则喝着啤酒,两人都只是喝一点点。
“诅咒?像※地缚灵之类的吗?”【译注:地縛霊:被束缚在某地的亡灵】
“有这东西?”
“我倒是没见过。”
“虽然不至于这样,但总之是会对人生产生某些变化吧?”
“就因为选择的土地?”
“嗯,回忆也是,邻里也是,可能还有更多的什么,像是生活习惯、世界观之类,是不是也会随着生活的地方而改变呢。”
那自然是这样的吧。
所谓的建造房屋,也可以说是建造一个家庭的基础,是在建造此后数十年间的回忆和安宁——借枫的话来说,是培养“生活习惯、世界观之类”的地方。因此,我爱着我的工作,无论哪一处都不能潦草了事。
“我会在工程公司工作,我想也是受了原生家庭的影响。”
“是这样的吗?”
“嗯,但不是出于什么积极的理由就是了,只是感觉对自己的家庭喜欢不起来。”
由于讨厌双亲,于是就像强求着求而不得的东西一样,想象着理想的家庭。虽然这想象里的主角只是未来的伴侣和孩子们,但对于作为舞台背景的房屋情况我也作了这般那般的想象。采光良好的客厅、能看到孩子出门时的样子的楼梯井之类的场景。
倾斜着罐装啤酒的枫,嘴角浮现出柔和的笑容,说:“我倒是挺喜欢以前的公寓。”
“是吗。”
“离小学很近,所以不是能听到报时的声音还有校园广播吗?那样很好。”
“比起房间布局更喜欢校园广播吗?”
“大概因为还留在印象里的就是那个吧,总感觉小学校园的声音可以让人笑起来。虽然并不怎么有趣,但感觉很宁静。”
“明白了。”
地块离学校太过接近的话往往容易被当做缺点对待,毕竟会和噪音问题联系起来,但我不觉得所有的噪音都不好。虽说夜间一个人也没有、唯独卡车会经过的沿街地段我是不想住的,但若是傍晚时听见小学生们的嘈杂声这种程度,对我来说反倒是加分项。不同的人对最合适的地块标准也不同。
枫提及以前居住过的公寓时,看起来与一直以来的他没什么不同,依旧温和、明朗地微笑着。不过,这孩子毕竟也是我的儿子,我还是能察觉到什么,总觉得枫好像在逞强。
这孩子基本一直在逞强。从我们刚见面那会儿开始,就一直是这样。枫虽然很擅长掩饰他的逞强,但那也只是掩饰,其实或许比冬明还要纤细敏感,小心谨慎,同理心强,稍微有些消极。而他会为了掩饰这样的自己而表现得很开朗。
——他是想起英哉先生的事情了吗?
我有这样的预感,毕竟“以前的公寓”就意味着和那个人一起生活的家。我将Smirnoff Ice麦芽酒送到嘴边,说:“爸爸也是,说过类似的话,说这里能听到的声音很不错。”
对于我这边提起英哉先生的话题这一点,枫看似有些放下心来,说:“冬明大概会想听这样的话吧。”
“这样的?”
“也就是,爸的事情。毕竟一直都避开了他的话题。”
“也许吧。”
“我倒不是想着冬明得有个爸,毕竟我虽然没有妈,也没什么不满足的,和爸两个人一起生活的时候也每天都很开心。”
我犹豫该怎么回答,含糊地点点头。
实际上,和枫聊家庭的话题是我不太擅长的,因为总有种类似内疚的感觉。
枫也是我的儿子——我确实是这么相信的。但实际上,无论如何我还是会把冬明放在首位。或许单纯只是因为枫年长十岁,另一方面,也不能断言没有类似血缘关系的东西作祟。就事实而言,冬明是我分娩出来的孩子,而枫则不是。
回顾过去,我或许应该比对待冬明更加小心对待枫。小学一年级时就父母离异,高一时父亲就因过分的非难而选择了自杀,我不知道这孩子究竟受了多少伤。
关于英哉先生的事情,比起当时才5岁的冬明,15岁的枫应该才是受了更严重的影响。自那时起,枫干脆就越发温和起来了,好像也更细致地关心我。同时,我还仿佛感受到了与这孩子之间的壁垒。
以前的枫,应该是打算把我和冬明当作家人对待的。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