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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不知道,很久以前了。”冬明再次打住,总感觉像是不太舒服的样子,双手屡屡揉着额头。“不,不过,还是不太想得起来。没准那一天被贾巴沃克给偷走了。”
“不会吧。”
那也太糟糕了。贾巴沃克居然不仅能偷走看得见的东西,连“某一天”这样抽象的东西也能偷走吗?
“那,已经没办法了吗?”
“不好说。我倒是觉得没有什么没办法的事情。”
“是这样吗?”
“不清楚,不过大概是吧。”
“那么说,只要想起被偷走的那天就行了吗?”
“应该说是想起来吗……”
冬明接下来的话听起来很是跳跃:“贾巴沃克,是机列意论的铲物来着。”
什么呀,莫名其妙,不过……
这时候我联想到的,是在社交网络上随心所欲地谴责我爸的一连串账号,激烈议论的产物,因为这些而成为恶人、最终死去的——从这个世界上逝去的爸。
把怪物命名为贾巴沃克的路易斯·卡罗尔真是品位出众。毕竟那才是当今世界上唯一真实存在的怪物。在社交网络之类的地方,一大帮人激烈交流议论,并向某人发起攻击。真是个庞大而没有实体、可怖的怪物。
胸腔中,积蓄了一腔热气。
我缓缓地呼出那些热气,定下了要下车的站点。
那是一个离海岸不足百米、算不上很大的车站,检票口也只有一处,站内连便利店也没有。那建筑有着奶油色的墙和深红色屋顶,如果忽略入口处的售票机,看上去就是个颇有年代感的私人餐厅。
我们从车站出来后跨过一条大道,来到海边。
九月下半旬的海边没什么人气。在不怎么白的沙滩上,海浪涨上来又退下去。我们踩出并排的脚印,并且,时而用短棍在沙滩上涂鸦,时而往海里投掷石头玩耍。
最后,我们一起在海边的岩石上坐下。海浪就在我们脚边冒泡似的溅起来。
“我以前和爸爸一起去过海边哟。”我以此开头,“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冬明你出生前两周吧,虽然去的不是这边,但感觉和这边的大海很像。”
冬明没怎么说话,眺望着狭窄的海域。
我并不在意,继续说:“爸聊起了我出生那天的事情。好像是在深夜时产前阵痛很厉害,那时候正好是刚变成第二天的时间。”
爸说得非常具体。看来好像是多次重温了记录当晚经过的日记。我连爸有写日记的习惯都不知道,所以总觉得很不可思议,感觉无论是我的事抑或爸的事,都遥远而与己无关。
“那时候的爸爸正在做尖椒酿肉,他说他虽然自己也弄不懂大半夜的是要干什么,但就是静不下心来,所以随便做什么都好,就是不想让手闲下来。”
冬明用他黑框眼镜后面那圆溜溜的眼睛看向我这边,说:“尖椒酿肉?”
那声音莫名认真严肃,和说出口的话不太搭。
我不禁笑着说:“嗯。所以,他用沾满洋葱味的手给医院打电话。那时候正好在切丁呢,然后他想办法擦擦手,赶紧开车去医院了。”
这些事情,其实无关紧要,但我还是尽可能仔细回忆并叙述从爸那里听来的话。
至今为止,爸的话题已经很久没有被提起了,总觉得有些难为情,想着没必要特地勉强提起来的。但其实,本应该再多聊聊这样的事情吧。不是讲那个在网上一搜就会显示出来、任凭他人随意想象出来的爸,而是我所知道的那个人的事情。
“爸爸每天去工作时,刚出门就是在前面的路口左转,习惯了左转弯,不过医院在反方向,必须右转。可是当时我就要出生了,他有些慌张,所以尽想着会不会没留神就左转了。”
“然后呢?”
“好好地右转了,没出岔子。我在大概七小时之后来到了这个世界上。这时间对于头一次生孩子来说好像还挺不错的。”
在这里结束故事的话,就是个漂亮的happy end,但这是假设没有后来的离婚以及爸遭到网暴后自杀的情况。
“爸爸说,我出生的时候,他没想到他自己并没觉得高兴。虽说真不知道这算是对自己亲生儿子说的哪门子话。不过他好像很担心,他当时想的都是接下来为了养我必须要好好挣钱、担心我生下来健不健康,之类的。然后,还是不太有当了爸爸的感觉,还说因此有些罪恶感。”
现在回想起来,那果然也还不是该对当时才10岁的儿子说的话。如果可以,倒是希望他聪明点瞒着这些话。
我有说有笑的,冬明也笑了起来,不过这小家伙的笑容好像和我痴痴的笑是不同的类型。
“枫那时候起就很受信赖吧。”
“嗯?”
“意思是,爸爸能对你说这些话。”
“也看怎么说吧。”
我觉得自己和爸的关系确实有点特别。虽然并不是多稀奇的亲子关系,但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特别。
这原因大概就在于我6岁到9岁这两年多期间,和爸两个人共同生活吧。我和爸当然是亲子关系,不过只在零星一部分地方,我们有着共同生活的伙伴之类的氛围,因为我得帮忙做一些刚入小学的孩子也能做的简单家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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